儿血淋淋说话不禘。
  不招供又将儿十指来拶,不由儿那一阵痛彻心肝。
  想招了怕的是剥皮受惨,诬奸情你的儿死不心甘。
  大老爷发雷霆大拍公案,才将儿十指上来钉竹签。
  苦命娘如不信睁眼细看,可怜儿十指上血迹未干。
  尊一声痛心娘你莫挂牵,犹当是你的儿死了一般。
  恕你儿养育恩未报半点,丁封到定然要命丧黄泉。
  归家去莫对父说儿招案,犹恐怕气坏了白发老年。
  好兄弟你拢来姐有话谈,回家去须当要苦读圣贤。
  姐不能看看你身荣贵显,恳关君保佑你早把桂攀。
  若念在姊弟情泼碗水饭,逢年节在门外化点纸钱。
  从今后母弟情一刀割断,要相见除非是梦里团圆!
  母女姊弟哭得气断声嘶,监中先有两个女犯来劝曰:“李大娘不必哭泣,你女既已招供,哭也无益。不如拿些钱与管监大爷,解了刑具,使你女也得安逸,慢慢设法打救。”刘氏拿钱与他,求其看照。女犯欢喜应允,曰:“李大娘不必挂牵,凡事有我!”又去与禁子管监的说,禁子心厚,总说不好。方来之时,绍儒教刘氏说:“如案不安,去求南街钱铺赵老爷帮忙,他与我极相好。”此时刘氏只得去请赵老爷来说,出钱二十串,方把刑具松了,又请一老妈子与女送饭。贞秀劝母归家,切莫挂虑,母女泣别。回家告夫,说官苦打成招,已丢在监,去钱若干,一一告知。绍儒曰:“世间有这样糊涂的官!不察情理,不问虚实,希图用刑落案,都不怕报应么?”想要上省与女辩冤,奈疾未痊;至六月病好,又念科场在迩,候体康健,就下科场去告他。不远有一处庙,内塑关圣帝君,刘氏每天在帝前哭泣,求其显应,使女脱苦明冤。
  再说县官提出贞秀清供,贞秀哭泣称冤,官大怒,掌嘴八十。过几日复问,贞秀不敢叫冤,说是嫌丑毒害。临解招审,官吩咐曰:“你若到上司反供,发回本县,刑法利害,要你生不得生,死不得死,那时才叫失侮!你只管认了,本县之文已与你笔下超生,不要害怕。”即命三差押解。绍儒听得,与妻进城饯别,请一老妪跟随服侍,又请族侄护送。贞秀下堂,一见爹妈放声大哭,绍儒曰:“这都是我儿前生冤孽,才遇此事,又遇此官,看儿上省如何?若不能伸冤,为父下场就来控辩。”斟酒一杯,才与贞秀嘱曰:“我儿路上千万保重,见府道不可称冤,徒受刑法。到了臬司。牛公极其清廉,或者可以辩白。”贞秀跪地接酒,说毕,泣曰:“爹妈回家须要宽想,当儿死了一样,不可苦忧伤了精神。儿见上司,自能见机而行。”刘氏已哭得气不能回,贞秀又把母亲宽慰,方才作别,升轿而去。到了潼州,又至保宁,并不叫冤,依然原供。及至到省,那夜歇在栈房,次早起来不见红衣,解差大骇,四处寻找,满店清问,行李俱在,惟有红衣失去。解差忧虑,犹恐上司责打。
  再说成都按察牛公,名树梅,心慈爱民,凡有案卷须细心详察,惟恐冤屈百姓。一日闲暇,在花园观花,忽听乌鸦鸣噪,抬头一看,见数十乌鸦抬着一物,在房上旋绕。牛公大喊一声,乌鸦飞去,物堕花园;拾来一看,才是一件红衣,上写:“安岳犯女李贞秀。”牛公心疑此案定有冤屈,不然红衣在犯人身上,乌鸦何得抬来?定有鬼使神差。命刑房造详报来看,见以“嫌丑毒夫”定案,心想:“嫌夫丑陋,悔亲尽矣,何致新婚毒毙?”
  次日,解差投文,禀女犯红衣歇店失去,寻查无影,望祈赦罪。牛公曰:“红衣已在本司处矣。”即命把女犯带上,见其相貌慈善,举止端庄,不似谋夫之辈。因问曰:“汝是李贞秀?”答:“是。”问:“有何冤情,可对本司诉来。”贞秀坐泣不言。牛公曰:“尔只管诉,或是本县父母官审问不实,苦打成招,对官实诉,本司与尔昭雪。”贞秀叩头诉道:
  老大人在上容禀诉,听犯女从头说明目。
  奴此案受了苦中苦,伸不明黑天的冤屈。
  望清天不知啥缘故,才过门一命丧呜呼。
  二公婆一见气破肚,诬告我奸情毒丈夫。
  “你公婆就算诬告,本县官都不问个明白?”
  堂上官不问清和楚,用非刑打得血糊涂。
  不招供十指来拶住,钉竹签死去又复苏。
  “如此用刑,枉为民上!你又招了未曾?”
  无奈了认罪将供取,解上省红衣失路途。
  “红衣之事,本司知道,但问你过门那夜是何情形?”
  那一夜正交二更鼓,诸亲戚把夫送进屋。
  在房中闹得不识数,要犯女斟酒去提壶。
  “房中闹酒,要你去斟,男女授受,成何体统?但不知闹房过后又是何如?”
  吃醉了偏偏出房去,奴的夫关门理床铺。
  将铺盖卷做一筒竖,地楼下拿出许多物。
  “拿出甚么物件?又放在何处咧?”
  是枪盘故未身靠住,嘱犯女莫告翁与姑,
  “我吃烟原来瞒父母,知道了夫妻要反目。”
  “哦,他嘱你勿言,你看他又如何吃法咧?”
  放火上烤得泡子鼓,栽枪上放在口内呼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