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,就该多寡借些,遮遮亲情的面皮。怎么反去打他,显得无情无义,动人之疑。”
皮象道:“早是我还不打他。争奈他人虽小,说的话甚是厉害。若不打他个害怕,他便只管放出屁来。”
屠才道:“他说的是什么厉害话?”
皮象道:“他因我骂他老子是强盗,是窝家,是死囚,他就回我道:‘若说父亲是强盗,你就是强盗的舅子了。’这一句言语虽恶,也还当得起。他又说:‘我父亲是窝家,我家房屋窄狭,赃物藏在哪里?尽皆寄顿在娘舅家,只怕娘舅也是窝家了。若说父亲是死囚,只怕娘舅也要做死囚哩!’你道这些说话厉害不厉害?”
屠才正拿着一杯酒吃,忽听见这些说话,吃了一惊,惊得手一动,竟将一杯酒都打翻了,淌了一桌,因说道:“皮相公呀,送件事已做得好好的,被你太刻薄了,只怕还要弄破了,竟沾到自家身上来哩。”
皮象忙问道:“这是为何?”
屠才道:“你不知,这买盗扳人,原是件犯法之事,必要瞒得神不知,鬼不觉,方为巧妙。宋石这个窝家,难道是他真做的?只因贼头咬定,受不得刑罚,故招在身上。官府糊涂,或者不知,难道他自家也不知。此时虽恨贼,却晓得贼与他无仇,定羟有仇人买贼扳害,只因察访不出仇人来,故没奈何,坐在牢里受苦。他与你虽然有些口角,还认做至戚,不疑到此。太爷怎反骂他是贼,是窝家,是死囚,一些柴米不借,又毒打他的儿子,岂不自招与他明明有仇了。他儿子走到监中说了,他一个读书人,耳聪目明,自然要察出情弊来。倘新官到了,再审时口竟一口供出来,这个厉害便当不起。皮大爷,你也是在行之人,为何就不想想。”
皮象听见屠才说得利害分明,只吓得上牙与下牙相打转,埋怨屠才道:“你与我是至交朋友,既晓得有这些利害,何不早对我说-声,只到今日才讲。今日讲已迟了。前面的这些恶话,我已尽情说了。他的儿子,我又下毒手打了。柴米银钱,我又回绝不借了。如今却怎生挽回得来?”
屠才道:“这一打一骂,底脚已露出八九分,要挽回实实不能,只好看你造化与他的命运罢了。”
皮象道:“若看造化,便有几分不稳。我如今莫若使人拿些柴米去,与他修好何如?“
屠才道:“恶已献出,再做好人去遮盖,一发被人看出破绽来了。“
皮象道:“小弟性既暴戾,心又愚蠢,到此田地,真是计穷力竭。难道屠兄终日在世路衙门中走动,千伶百俐,岂无一条妙汁,解小弟之危?”
屠才道:“计虽还有一条妙计,是断根绝命的妙着,但只是免不得要费一注银子,恐大爷舍不得,故不敢言耳。”
皮象道:“屠兄说的是什么话。一个银钱,乃养命之源,哪个是轻易舍得的。无奈事情做到不尴不尬的时节,便破费些。也说不得了。只要这条计果然断得根,绝得命方妙。万望见教。”
屠才道:“既是如此相托,小弟只得要直说了。只因遂一说,有分教:
恶因自覆,灾退忽消。
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七回 肆小人恶毒图财害命
词云:
毒从何至?
只为贪他财利。
若教财利有便宜,
害性命直如儿戏。
是他生事,
是他惹气,
我于中无非作弊。
谁知狭路逢伊,
冤报冤怎生回避。
——《鹊桥仙》
话说屠才,因前买盗,得了皮象一注。今见他打了外甥,又想着借此骗些用用,故说出许多利害言语恐吓他。皮象听了,果害怕起来,因再三问计。屠才将他攥稳,方才低低说道:“你不知,打老虎必须打死,方无后患。若放松他,跳起来就会咬人。宋石明明是只老虎,今虽亏我妙计,将他打倒,揿在牢中,然尚少锤棒,不曾打死。若捆缚松了,被他跳出,便为祸不小。为今之计,必须斩草除根,将他弄死,方绝其害。”
皮象道:“我岂不要弄死他?但他监在牢里,生死是官做主,叫我也没法。”
屠才道:“怎的没法?只要有银子!”
皮象道:“若是银子可以弄得他死,我便再拚丢百十两,也说不得了。”
屠才道:“弄是弄得他死。只是百十两银子,人看了不动火,未必肯做恶人,下毒手。”
皮象道:“你且说,下毒手要银子,还是买富,还是买强盗?”
屠才道:“也不买官,也不买强盗,别有妙法。此法少也不肯,若多了你也不肯出。须得三百两头,便一了百了,便高枕无忧矣!我今细细与你说知。此时买强盗,强盗已扳定了。买官,已审定了,有何用处?只消悄悄送与禁子,叫他暗暗的把这厮弄死,只报说是斯文人受不得狱中之苦,忽然病故了,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妙法。就是你外甥被你打了,要到监中去撺掇老子,也没个老子擢掇了,何等直截痛快!”
皮象听了,方欢喜说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