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不死呀!却叫你父子两死在今夜四更时分。”石公看云来跳起,呆了半晌,面如土色;又听他说父子两个却要死在今夜,越发慌了。想着道:“仔的法儿,委实斗不过,费尽心机,倒讨这个祸碎进门,却怎么好?不若求他一番,陪上一些不是,仍先送他回家罢了。”於是双膝跪下,在云来面前,父子两人磕百十个头,道:“今后再不敢冒犯,只求饶恕。”云来哈哈的大笑,道:“好货儿,思量要我做媳妇!若饶你父子性命,须一一依我才使得。”石公道:“但凭吩咐,敢不依从。”云来道:你到清净(下缺)。
六回 李生、徐子
狂妄终阴籍 贪金定损身
影响昭昭理可寻,性天岂与物交侵。
眼根所著无非色,身业居多莫匪淫。
贪财竟失清朝节,图利能伤一世名。
祸福皆因举念错,果报徒嗟罪孽深。
天下读书人,十载寒窗,苦心劳志,只求个一举成名,显亲扬姓。但其中升沉不一,潜见不同,也有未经琢磨,少年科甲,一节打通者;也有用尽苦工,中年得意,后享荣华者;也有终岁穷经,暮年一第,受享无多者;也有驰名一世,屡困场屋,到老不达者。此何以故?或是祖上积德,感动天庭,降生富贵之子,或是祖宗坟墓葬得真穴,荫出个耀祖儿孙;或是命里颇可发迹,祖宗福薄,承受不起;或是自损阴骘,神天示罚,削籍减算。故士子进场,甚有借人提掇,而高擢巍科;买通关节,而反病生不测,不得终场,谁知都是鬼神暗中颠倒。这些举子,遇着考试,纷纷议论生风,那些中了的,自夸文章锦绣;那不中的,只恨试官两目无珠。不知自古道得好:
文章自古无凭准,只要朱衣暗点头。
怎奈后生辈,平日在个窗下,每每出口夸惊人之句,落笔称经世之文,又且古古怪怪,装作道学真儒;邋邋遢遢,做出名公样子。及至暗室之中,欺世盗名,损人利己,无所不为。遇着一个色字,没骨髓钻去,不管人的死活,意忘却自己生涯。若说到利财,一边没眉毛,只要自得,义理也不暇分辨,名声也不及顾恤。图他暮夜之金,便忘四知之畏;看见金宝之物,那想骨肉之亲!念念守此阿堵,只道可以天长地久,可以垂子荫孙,他却不见世人厚蓄的,也有遇了盗贼,劫夺一空;也有生个败子,荡费几尽。正所谓:
积金非福荫,教子是良谋。
今说个唐朝有一士子,姓李名登,字士英。生来手内有个玉印纹,清透迈俗,聪明盖世。读书过目成诵,词成鬼服神惊,士林之中,都是推尊他是个奇男子。十八岁赴科,果然首荐鹿鸣。其时鼓吹喧闹,轿伞鲜明,跨马欢迎,士女挨挤而看。李生少年得志,喜气扬扬,人人赞道:
羡青年,名誉早,御苑争先到。鹿鸣首唱,白屋增荣耀。百辈英豪,尽皆压倒。试看他跨青骢,越显人儿俏。一举名扬,双亲未老。
坐在马上,眼见妇女悲纷纷杂杂,争先看他。内有口不谨的,称赞他年纪小小的,便中了解元。李登听了,心忙意乱,按捺不住。但是贺客盈庭,参谒无暇,分不出工夫便来谋算到女子身上去。过了几时,稍有余闲。只在居停间壁,有个人家姓张,父亲叫做张澄,经纪营生。止生一女,春天燕来时养的,就唤名燕娘,十分俊。但见:
芳姿凝白如月晓,举步金莲小。翠眉两蹙如云流,秋波一转,含恨使人愁。竹溪花浦能同醉,得趣忘身累。谁教艳质在尘埃,好把金屋贮将来。
一日,李登拜客归来,刚凑燕娘在门前看买彩线。李生出轿,一眼瞟见,好似苍鹰(蝇)见血,钉住不放,连那些家人、轿夫也看不了。燕娘抬起头来,见有人看他,没命的跑进去了,再不出来。李生正血气未字,戒之在色,从此朝思暮想,要寻个计较去偷情。谁想这个女子深闺自重,原不轻自露形,不要说偎红倚翠不可得,连面面相觑也不可得。有那趋炎附势的闻这风声,献策求媒,怎奈无隙可乘。正是:
任他巧设香甜饵,藏在深渊不上钩。
内中有个豪仆李德,禀白李生:“要此女子,何不为苦血计,寻个事端,奈何他的父亲,自然贡献我主。”李生闻言大喜,即令他去做作,事成重赏。李德竟往狱中通个消息与积贼,扳诬张澄同盗,拿去下狱。谁知他生平守分,邻里钦服,因此愿以身保。适值李登也要去会试,心急,只得丢手,回来收拾行李上京。
到了京中,场前寻寓,有个白家甚是清雅,即便赁居。主人白元,有妻郑氏,年方二十三岁,娆娜娉婷,极是可爱。李登一见,又不觉眉迷目乱,妄想引诱,日夕吟风弄月,逞自己伎俩;华衣艳服,显浪子风流。见他:
蜂狂蝶乱迷花性,雨意云情觉自痴。
李生终日偷寒送暖,何曾想着前场后场。一旦,白元有罪在官,正值巡城御史是李登的乡里,白元道是个居停主人,来小心求他说个分上。那李生弄他妻子不上手,反生了歹意,口里应承,心里思量扎他个火囤。拿个新中式的举人名帖,备些礼仪,来见御史,那御史见个同乡榜首,十分亲密。李生不替他救饶,反行葬送。御史不由分诉,竟将白元捕了。家中妻子着实埋怨。
李生带个陪堂,叫做王倒鬼,乘机将李生想慕芳容的实情,露与郑氏知道。郑氏也是活脱脱得紧的,一心又要救丈夫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