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> 旋烹紫笋犹含箨,自摘青茶未展旗。
听彻洞箫清不寐,月明正照古松枝。
看官,你道这座集福讲寺是何代建造?话说宋朝自高宗南渡以来,历传光宗、孝宗、宁宗,传到理宗皇帝,共是五代。这理宗坐了四十一年天下,改了八个年号:宝庆 绍定 端平 嘉熙 淳佑 宝佑 开庆 景定这理宗起于侧微,始初因史弥远有拥立之功,百务都听史弥远处分,后来史弥远死了,方亲理朝事。端平初年,励精为治,听信儒者真德秀、魏了翁之言,时号“小元佑”。后来在位日久,嬖宠日盛,倡优傀儡皆入禁中,内里宠着一位阎贵妃,外有佞臣丁大全、马天骥,表里为奸,时有无名子题八字于朝门之上道:阎马丁当,国势将亡。
理宗大怒,着京兆尹遍处缉访,不得其人。
看官,你道这阎贵妃是何处人?他是鄞县人,生得体态轻盈,明艳绝伦,真是西子复生、杨妃再出,三宫六院,为之夺宠。淳佑十一年,阎贵妃遂建造这座集福讲寺为功德院,那寺额都是理宗御书,巧丽冠于诸剎. 敕建之日,内司分买材木,凡是郡县,无不受累。内司奉了理宗旨意,生事作恶,无所不为,望见树木的影儿,都去斲伐。不论树大树小,斲伐一空,谁敢道一个“不”字,鞭笞追逮,竟至鸡犬不宁。不要说是庶民百姓,就是勋臣元辅之墓,都不能保全;子孙无可奈何,只得对坟墓恸哭而已。有人作诗讥讽道:
合抱长林卧壑深,于今唯恨不空林。
谁知广厦千斤斧,斲尽人间孝子心。
后来阎贵妃之恩宠日甚一日,奉行之人其恶越凶,就是御前五山亦所不逮。凡是净慈、灵隐、天竺等处,若有一颗大树,只当是一颗祸祟一般,左右之家都受其累,定要拆屋坏墙,破家荡产,方才罢休。内司监督甚是利害,一日,忽于法堂鼓上得大字一联道:净慈灵隐三天竺,不及阎妃好面皮。
内司禀了理宗,理宗大怒,行下天府缉捕其人,竟不可得。那时服役的工匠若少缓时刻,便枷锁责罚,受累不浅。整整的造了三年,方得完工。
内中有个张漆匠,是天台人,终日在于寺中,灰麻油漆,胶矾颜料,日日辛苦不了。偶于春夜出外洗浴回来,肩上搭了一条浴巾,那时将近黄昏时候,星月昏暗,忽然撞着一个老妪。那老妪问这张漆匠道:“你是何等样之人?到何处去?”张漆匠道:“我就是集福寺做工之人,今晚洗了浴回来。”老妪道:“我有一件事要劳动你,有钱重重相谢。”那张漆匠喜的是个钱字,便道:“老人家有什么事要劳动我?我是个漆匠,只会得油漆门户家火什物等件,其余不会。”老妪道:“我家里 有些家火要油漆,你来得正好。”张漆匠道:“我没有得闲工夫,内司牢子日日在此监督,好生利害,若迟了时刻,便要责罚,谁敢怠慢?如何得有闲工夫与你油漆家火?”老妪道:“不要你目下来做,只要你如今同我走到家里看一看家火,要买多少颜料胶矾,估价定了,待你有工夫的时节接你来做就是。工钱比他人加厚便是,不必推辞。”张漆匠连忙接应道:“这个说得有理,我只恐内司催督,不是我不要趁钱。”说罢,跟着老妪便走,走了几个转弯,老妪拖了张漆匠的手,走进一个小门之中,并无一点灯光,黑魆魆的。张漆匠跟了老妪而走,把手摸着两边,但觉都是布帏遮护,脚高步低,张漆匠有些疑心,问这老妪道:“这是什么所在?要我到此。”老妪道:“休得多言,自有好处。”张漆匠越发疑心道:“有何好处?”老妪道:“不要只管絮絮叨叨,包你定有好处,若没有好处,我也不领你进来了。”一边说,一边脚下摸摸索索,已不知走过了多少弯弯曲曲之处。正是:青龙与白虎同行,吉凶事全然未保。
话说这张漆匠跟了老妪走入黑暗地狱之中,不知东西南北,转弯抹角走了好一会,方才走到一间室中。老妪道:“你在此坐着,略等一等不妨。”老妪进去,不见出来。张漆匠黑天摸地,心下慌张道:“不知是恁缘故,叫我到此?又不知此处是什么所在?”委决不下。少顷,见暗中隐隐一点灯光射来,从远而近,渐渐走至面前。张漆匠打一看时,但见:头上戴一顶青布搭头,身上穿一件缁色道袍,脚下僧鞋僧袜,俗名师姑,经上道是“优婆夷”。只道他是佛门弟子,谁知是坏法的祖师。
话说点着灯火出来的不是别人,却是一个半老年纪的尼姑,手里拿着一个烛台。方才照见室中都用青布遮护,遮得不通风,还有或青或赤之衣四围遮蔽,竟不知是何地。张漆匠心下慌张,问这尼姑道:“师父,这是什么所在,叫我进来?”尼姑把一只手摇着道:“莫要做声,自有好处。”张漆匠便不敢开口,却似丈二长的和尚摸不着头脑。尼姑拿着烛台先走,叫张漆匠随后进来。转弯抹角又走了数处,方才走到一间密室之中。张漆匠四围打一看时,但见:酒筵罗列,肴膳交陈。酒筵罗列,摆着器皿金银;肴膳交陈,烹成芬芳鱼肉。虽不能烹龙炮凤,请得过胜客嘉宾。
话说那张漆匠一见桌上摆列酒筵,非常齐整,兼之金银酒器,室中陈设之物,都不是中等以下人家所有。张漆匠甚是心惊,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