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不能支,何况再加着左军,简直是逐节为营,把个张总愚逼上死路。然而张总愚桀骜不过,骠悍不过,虽接二连三打些败仗,不曾屈膝求降。但是张总愚不降,所有部下,早纷纷解体,蓝大顺、二顺早领着些回民,窜出山海关,不知逃往何处。二蓝走后,张总愚身边,只剩一二千人,东窜到西,西窜到东,四面官兵,日渐紧急,瓮中捉鳖,真正跑逃不了。这日据着高唐,喘息未定,猛然潘鼎新、刘松山两支生力军杀来,总愚忙跳上马,顾少是人众,赶向博平清平扑窜运河。这运河东岸,都筑着数百里长墙,任是飞天蜈蚣,也越不过去。正在危急,一通炮响,刘铭传又当头拦住,张总愚点一点手下余捻,不过二三十人,不免牙根一咬,说声天亡我也,远远瞧着黄河,把马鬃一拎,连人带马,扑碌通滚跌河心直赶水晶宫,会那金龙四大王去了。岸上铭军追来,瞧这滔滔汩汩波涛,人骑俱下,万无生理,这才由刘铭传飞报大营。李鸿章用个红旗报捷,声叙西捻肃清。不日上谕下来,一面嘉奖李鸿章,将平捻在事人员,论功叙爵有差;一面督促左宗棠赶往陕甘,征巢回匪,务期一鼓荡平。诸位必疑惑在下一支笔,又要接叙征回的战事,要晓得舞台演戏,接二连三唱那全武行,任是真刀真枪,耍得热闹,锣鼓喧天,敲得紧凑,然而做戏的吃力,瞧戏的厌烦,而况左宗棠前去剿回,大小数百战,纵横两万里,不是一年两载,可以成功。
  这个当儿,外魔的气焰,可算逐渐消灭,那内魔的威势,又不免逐渐鸱张。前回书中,不讲到慈安潜往西宫,捉住慈禧的破绽吗?优人金俊生在逃,那个谭鑫培、余三胜,也就稍稍敛迹。安得海同那拉氏计议,原说是要谋害慈安,究竟慈安一片好心,任是恩将仇报,一时也翻不转面皮。其时朝臣也有些风闻,有一位京察一等御史,名叫卞宝第,在这个当儿,递了个调和两宫奏折,折子里面,很把国事阽危,皇上冲幼,非得两宫顾全大局,轸念时艰,不足以对内对外,为长治久安之计。
  慈安、慈禧见了,很为感动,但是慈安的心里,实系顾全大局,慈禧的心里,不过顾忌人言。安得海要算是贴骨疔疮,安静了一两个年头,他又怂恿建筑圆明园,恢复旧观。这时女画师缪毒筠,已招致入宫,慈禧叫她按照从前的构造,曲曲折折地画个详图。缪太太本来是画中高手,而况那圆明园,又是她身历其境,哪有不装点入细。图画脱稿,当由慈禧招呼恭亲王过来,递给瞧了。好个恭亲王,知道慈禧又要大兴土木,盖造园林,当下便除去帽子,跪地碰头说:“现在毛贼虽平,捻匪未靖,外边是满目疮痍,单论现用兵饷,已是支绌万分,这种绝大工程,还待民力少抒,国帑稍裕,再行筹办;而况皇上的年龄日长,那大婚及归政的典礼,也很要有点预备。”
  慈禧听到这里,很大大的不以为然,然而又没有话来驳诘他,只好暗暗说声:“非依安得海的计划,先行黜退此伧不可。”
  当下退入后宫,又同心腹安得海,秘密计划。安得海再阴险不过,忙说:“如今要黜退此伧,必先要联合主子。咱瞧主子渐渐年龄加长,知识已开,那选妃册后的典礼,是不能耽搁的,一方面加点疼爱,一方面做些手眼,伯叔虽亲,总不如个生母,一步紧似一步去做,哪怕不入咱们的圈套。”
  慈禧连连点首,从此便拿出手段,不时招呼同治帝过来,问寒问暖,极意殷勤。那太监安得海同崔长礼、刘承恩,亦复想出方法,渐渐勾引主子,向那声色嗜好一条路上进行。诸位想想,一个青年小子,知识开,如何有什么定力?同治帝虽是生性英明,然而童心未化,除得早晚听戏之外,嘴里哼些西皮二簧。其时早有一班小内监,同他逢场作戏,什么撑船呀,盘杠呀,无不色色俱全。尤喜爱的玩意,叫做一种掼交。这掼交就是从演戏里面学来的,起初用一条板凳,叫小内监横躺在上面,用手按捺着腹部,务要随起随落,圆转自如,体格越灵便,身材越机灵越好,到得纯熟的地步,并长凳不用,空心筋斗子,翻个不脱。可怜那班小内监,因练习这种掼交,不知死去多少。恭亲王有位贝勒,名叫载瀓,也是掼交好手,同治帝叫他进宫,异常合式,彼此做了两套绣花黑衣,穿起来,不分君臣,整日价在宫晨乱窜,始而注意掼交,继而君臣兄弟又出外微行,什么花街柳巷,宜南窑姐,无不游逛殆遍,遇着茶坊酒肆,卖糖的担子,随意小吃,并不给钞。
  一日有卖浆黄二,见两位穿黑衣的前来,以为是个大大主顾,不料吃了又吃,不名一钱。两位跃开步子要走,却被黄二拦住索钞,载瀓性急,伸手给黄二一记脑兜子。转是同治帝过意不去,一时立定了脚,叫黄二赶取笔砚过来。黄二向街铺上借了笔砚,裁张纸条儿,递给同治帝,同治帝随手写了“着付库银六百两,内务府知道”十二个大字。黄二收了,次日跑到内务府领银,内务府恐有影射,一面圈着黄二,一面将原条呈递进宫。慈禧知道皇上亲笔,吩咐银子照给,黄二得银,自不必说。
  但是这件事传达到恭亲王耳边,恭亲王赶着进宫,却好同治帝穿了一件绣花黑衣,同些小内监接手掼交,瞧着恭亲王前来,忙说:“皇伯找谁?”
  恭亲王脸色一沉说:“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