柜,再不得差错。当下,他二人脱了衣服,拿了手巾和号筹,同进浴池。那浴池内香水初热。两人洗了半晌,那人道 :“大叔,我替你洗洗脊背。”院子道 :“这是极妙的事。
  只恐太动劳你。”那人道 :“这又何妨?只等拿住骗子之时, 酬谢重些便有了。我这手巾不知是谁人洗过的,有些孤臭。”
  那院子听得,忙将自己的手巾递与那人道 :“我这条巾中还干 净,着实替我洗洗。”那人接过手巾,替他洗了一会,院子口中不住的说道:“有趣,有趣!”不料,那人早已将自己的手巾与号筹换了院子的去了。这院子哪里留心。只见那人捏着手巾号筹,故意说道 :“好水。我去小解来,再洗他一个尽情。” 说罢,忙忙走出来,把号筹与掌柜的验过,开了衣柜,将院子的衣服急急披在身上,拖了鞋子,其余的零碎卷在一处,挟在胁下,急急忙忙打发了浴钱,飞奔往外去了。然后,这院子消消停停走将出来,看那人已不见了,连忙问道 :“掌柜的,那 个戴破毡帽的到哪里去了?”掌柜道 :“我这里来往人多,倒 不曾留心。”院子心中急躁,骂道 :“受这狗肏的骗去了。”
  回头看自己的衣柜,已大开在那里,里面空空的,惊得目瞪口呆,望着掌柜的嚷道 :“不好了,你错开了我的衣柜与别人, 我的衣服银钱都被拐去了。”那掌柜道 :“客人,你这话是哪 里说起?我这衣柜上都是有号数的,又有号筹拴在手巾上,验筹开柜,认筹不认人,自来不错。除非是你不小心,在浴池内被人换了号筹,与我柜上无干!”院子闻言,忙看自己手中的号筹,却是先前那人的。方才晓得是洗脊背之时被他换去,急得捶胸跌脚,又不好对人说得,只得叫掌柜开了那人衣柜,将那人的破毡帽、破纳袄及烂草鞋和一条虮虱成群、有裆没腰的裤子穿了,长吁短叹,刚要走出浴室,那掌柜的赶上一把扯住,问他要浴钱。这院子此时腰中那有一文,被那掌柜的啐了几口,推出浴堂。
  这院子好生气恼,走出浴堂门外,四下张望一回,不见那人的影响,只得回虎丘寺去。一路想道 :“自己积了许久积得 几两银子,都被他骗去了。身上的衣服又臭气熏天,浑身虮虱走动。”心中越想越苦。到了半塘寺前一块空地上坐着,伤心痛哭了一场。又想道 :“我在主人跟前说得响当当的,要拿骗 子。于今骗子不曾拿得,自己倒变作一个花子了,怎生回去见主人?”踌躇了一会,天色已晚,刚到虎丘寺门前,正撞着伴云。伴云从头至足看了半晌,问道 :“阿叔,你为甚出门半日, 弄得这般嘴脸?”院子忙将伴云扯过一边,悄悄将遇骗子的话说了一遍,把个伴云笑得满面通红。这院子一发气得把肚皮来抓。伴云笑了一会,同着院子转到寓所。院子也不好去见蒋青岩,倒是伴云先去禀知。蒋青岩闻言,也忍笑不住,忙唤院子进去,见这院子的打扮,不觉哈哈大笑道 :“神骗、神骗,那 人想必也是脱太虚的支派。”蒋青岩只得去取二两银子与他,叫他去买两件衣服穿了,明日好催船同往华宅去。院子接了银子,便去买了几件衣服,穿在身上。
  次日,雇了一只船,主仆三人同往杭州进发。行了四日,到了湖上。至家中吩咐管帐的院子,急将秋收的米稻发卖,回来便要银子凑用。
  次日绝早,收拾渡江。不上三日,便到苧萝山下。先着人去通知过三位小姐,然后将行李搬到后园停云阁中住下,将华刺史的家报及李半仙之言传与三位小姐知道,三位小姐甚喜。
  当夜,备了酒席,送到阁中款待蒋青岩。
  蒋青岩要到柔玉小姐处通个问候,奈无人可托。那柔玉小姐见蒋青岩为她父亲,不惮奔驰、不畏寒冷,心中着实感激,也要着人到蒋青岩身边来谢谢,又碍着两个妹子及家中众人的耳目,只得悄悄与韩香商议。韩香道 :“此事不难。那停云阁 与小姐旧时的妆楼相去不远,小姐到夜间开了后门,到妆楼上坐了,待妾去接蒋官人到跟前面谢一番,如何?”柔玉小姐道:
  “这个使不得。我与他不比当时兄妹,不便相见。只烦你替我 一行罢。”韩香道 :“小姐之言有理。等夜静时妾替小姐去致 谢便了。”柔玉小姐道 :“今夜且莫去。我想他出外已久,天 气寒冷,未必多带寒衣。我有水红绵衣一件,烦你同我在灯下改做长领,送与他路上御寒。”韩香道 :“这个当得。足见小 姐关切之情!”
  正说间,一个丫头走来问道 :“二小姐、三小姐着我来问 大小姐,不知明日可打发蒋官人起身?”柔玉小姐道 :“明日 是腊月初五日,是个月忌之期,到后日罢。”那个丫头去回复了。
  到晚间人静,柔玉小姐叫绛雪关上房门,向箱中取出那件水红绵衣来,同韩香两人将女领折了,换上一条长领,折得停停当当,放过一边。又做了两首诗,以待面谢。诗道:
  感君高谊海同深,一袭寒香表寸心。
  此去早须寻国色,闺中侧耳听佳音。
  又:
  舟车来往雪霜中,客路迢遥尚未穷。
  薄命累君君不怨,始知才子即英雄。
  柔玉小姐将绵衣和诗都封好了,只待明晚送与蒋青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