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睡。我这里有事之时,再来唤你。”绛雪闻得小姐放她去睡,就如逢赦一般,忙来添满了灯油,将茶壶暖在茶包内,她自去和衣睡了。
  韩香见柔玉小姐这般动静,体念不出,欲问又止。柔玉小姐侧耳细听,那绛雪早已睡着,柔玉小姐方才立起身来,望着韩香深深一拜。那韩香不知就里,忙忙答礼,惊讶道 :“小姐, 却是为着何事?却不怕折杀我?”柔玉小姐道 :“姐姐,我有 一言与你商议,望你千万不可泄漏。”韩香道 :“小姐说哪里 话?贱妾本一下人,蒙小姐爱同骨肉,形影相依,自恨图报无地,倘有可用之处,贱妾自当尽心竭力,怎敢泄漏?”柔玉小姐答道 :“我非不知姐姐待我之厚,故先试之耳!” 说罢,遂携了韩香的手轻轻走到楼下,暗中坐了,就将前日她取琵琶之时,蒋青岩怎生上楼来,她怎样正言厉色相拒而去,今夜在楼上滚下去的多应又是他说了一遍。又道 :“我想 当初婚姻未定之时,男女相念之情,彼此不免。于今婚姻既定,此心各安,且夫妇大伦,岂可视作等闲花柳。他只该急急回去打点完来娶,怎生还在此搅扰?万一使父母得知,怎生是好?
  今夜特与姐姐商议。他方才料必听得我们说明日到园中赏牡丹,他明日定也要到园中来闲耍,烦姐姐留心待他,到时指他到一边与他说知此意。况杨素老儿,恐未必便肯干休,万一再有甚风波,岂不悔之晚矣?姐姐千万替我劝他回去,做他的正事要紧。”韩香道 :“蒋官人原来这等不老成,若非小姐说,贱妾 竟一毫不知。小姐之言,可谓老成之至。只有一件,此事必须小姐或写一书、或作一诗词,内中含着此意,待我致与他。若只是我口说,恐他疑我是知音故阻!且妾虽是下人,也觉羞答答不好十分脱口。”柔玉小姐道 :“姐姐见得有理。只是书札, 我却不便写。他前夜留得有诗四首在我处,我已和了,于今待我再做一首词儿,一起封与他便好。”韩香道 :“如此极妥!” 柔玉小姐连忙同上楼来,信笔写了一首词儿道:
  椿萱许结凤鸾俦,喜从头,两恨收。漫似当年,花下旧风流。好买归帆收拾早,人再至,免悬侔。
  欢娱百岁待悠悠,夜深游,劝须休!怎把寻常花柳觑妆楼?侧耳权门还可虑,心上事,莫淹留。
  — — 右调《江城子》
  柔玉小姐写完,取出前日和韵的那四首诗来,一齐封了。正待交与韩香,又复中止。韩香道 :“小姐,莫不疑妾有异心么? 妾便向灯前发誓:‘若我韩香异日走漏小姐的心事,便随着这灯儿促灭!”柔玉小姐忙忙止着道:“姐姐如此用情,令人感戴不尽。”当下将词交与韩香收了。
  却说韩香初闻柔玉小姐之言,心疑小姐与蒋青岩有染。及至见了诗词,方才信柔玉小姐是个有操持的女子,心中甚是器重。此时,夜已三鼓。柔玉小姐和韩香方才就枕。从此,两人更觉亲切。
  次日,韩香早起,就在柔玉小姐楼上梳洗了,到华夫人房中伺候了一回,转到自己房中,只见掌珠和步莲二位小姐处早差了两个丫头,送将东道银子来了。韩香再三不收,送了几次,然后收了。韩香一面备办酒肴果茗,一面去禀知华夫人。这华夫人是最爱三个女儿的,又是韩香来说,不好违她之意,只得说道 :“她们既要去,你可吩咐园公,紧闭园门,不可令老爷 得知。”韩香应诺去了。
  却说蒋青岩绝早起来,打扮得异样风流,只候吃过早饭,便要抽身去园中偷看。不料,这日早饭独迟,直到小午方才饭到,华刺史亲出相陪,吃过了饭,华刺史坐了谈笑,竟不动身。
  蒋青岩胸中十分着急,却没个法儿遣得他去。
  华刺史谈了一回,又向蒋青岩、张澄江、顾跃汕三人道:
  “我想杨素那老贼,未必便肯丢手。老夫自那差官去后,魂梦 不宁,又怕还有甚风波到来!夜间与老妻商议到:要三位贤婿作急回府料理,到秋初一齐来此,或赘或娶,早完大事。那时,老夫的责任便轻了。不知贤婿们意下如何?”张澄江和顾跃仙两人连忙答应道 :“小婿们出外多时,定省久缺,连日正要请 命于岳父,以便整装,今既蒙岳父许以初秋完娶,小婿们明日即当返舍料理。至于杨家那厮,他心中虽然不悦,料无处可以发端,不须深虑!青岩兄或者还可少住。”蒋青岩道 :“小弟 与两兄同有大事在身,自当同返。”蒋青岩口中虽是这等,心中觉道:“明日便行,未免太速了些!”没奈何,只得听他二人的行止。只恨华刺史不动身,他不得到园中与柔玉小姐一会。
  直等到下午,华刺史方才起身入内,吩咐备筵与三个女婿饯行。
  这蒋青岩忙忙抽身到园中去,又被张澄江和顾跃仙缠住了,又挨了一会子,日已西向,才脱了身,急急忙忙走到花园门首。
  只见园门反闭,里面有人说话。蒋青岩恐怕他院子们在内,不便敲门,只得在门外站住。站了一会儿,见那园门忽开,一个弯腰曲臂的老儿同着两个黄头发的小厮,各挑了一担枯枝乱草。
  及至出来,反手将园门带上。那小厮道 :“阿爹,锁了门去, 衙内小姐在亭子上看花,恐有外人混了入去!”那老儿道:“此地哪讨外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