妾身即刻就去吩咐厨下备酒便了。”华刺史听罢,起身走出书院中来。
  却说蒋青岩和张澄江、顾跃仙三人也正在那里商量。蒋青岩道 :“我们三人在此,原无他望,单为想着这段姻缘。小弟 细观察姑父昨日的举动,多半是借我们行权,其实未决,他夜间必出来陪我们饮酒,两兄都要着实恭敬,认真翁婿,看他怎生说话?万一他口气不改,我们便各寻一物为定。”张澄江道:
  “我有琥珀鸳鸯扇坠一枚。”顾跃仙道 :“我有碧玉镇纸一方。
  ”蒋青岩道:“我有秦时官镜一面。”
  正说间,伴云走来报道 :“姑老爷来了。”蒋青岩和张、 顾三人一齐来迎住,果然比往日加倍谦恭,张澄江定不肯与华刺史对坐。华刺史道 :“今日何以过谦至此?”张澄江道:“ 往日是通家子侄,还可假借,今日仍翁婿至亲,名分有在,岂敢僭越?”华刺史闻言,笑而不答。彼此谦之再四,华刺史也无可奈何,只得说道 :“老夫昨日受权,借两兄作退兵之计, 婚姻之约,尚容思议!两兄何以这般认真?”顾跃仙道 :“老 先生何出此言?天下事皆可以行权,曾未闻权作夫妇之礼。令爱小姐虽是千金艳质,晚生辈亦非碌碌庸人,若恐胸中抱负疏浅,听凭老先生当面考试便了!”华刺史道:“老夫所以疑俟之故,正为此耳!观两兄人品气概。自是高才饱学,老夫信之久矣!但小女病在略知文墨,都要老夫当面请教一番,她才深信。”张澄江道 :“如此极妙!且择人而事,自古贤女皆然。 请老先生即刻命题限韵,限以时刻。”华刺史道 :“如此,请 坐了,待老夫进去就来。”
  华刺史忙进内宅。向华夫人道:“那张、顾两生,十分将婚姻之事认真,情愿面试。夫人,你可速去吩咐厨子将酒席摆在大厅上,将屏门边都挂了帘子,你领三个女孩儿坐在帘内,观他吟咏。”夫人闻言,一面唤过韩香到跟前,与她说其缘由,叫她去请三位小姐整妆,到前厅去看三个才子做诗;一面催厨下摆酒。华刺史自己走到房中,向书架上取了三张锦笺,笺上都写的诗题,题下限了韵,一样折得方方的笼在袖中。又唤韩香来吩咐道 :“外面上席之时,你可携了琵琶,在帘内听我挥 使。”韩香领命。
  外面书僮进来禀道 :“厅上酒席已摆设齐备了,屏门上的 湘帘已挂了,请老爷安席。”华刺史随即起身,走到厅上,着院子去请蒋青岩、张澄江、顾跃仙三人上席。他三人忙整衣冠,喜孜孜前来听考,一齐来到厅上。华刺史笑脸相迎,一个个打拱安席。四人坐定。
  蒋青岩和张澄江、顾跃仙见帘内隐隐约约,那香气一阵阵飞透出来,知道是三位小姐在内看他三人吟咏,三人一发添了许多诗兴。酒过三巡。华刺史向袖中取出那三张锦笺,捏在手中,向张澄江、顾跃仙二人说道:“老夫放肆了。拈有三个题目在此,连青岩舍内侄也要请教一二。”蒋青岩笑道 :“如此方见姑父公道。”华刺史道 :“老夫还有一说,舍下有一义女, 善弹琵琶。于今老夫请她在帘内,待三位题目到手,会她弹一曲来陪,如曲终而诗不成者,听罚。”蒋青岩和张澄江、顾跃仙三人一齐道 :“此事极妙,可作将来一段佳话。”华刺史然 后将那三张锦笺放在一个大花瓶内,向他三人问道 :“三位年 齿孰长?长者可先阄一题。蒋青岩闻言,便向张澄江、顾跃仙拱手道 :“小弟告僭了。”说罢,伸手向瓶中取出一张锦笺来, 笺上写着题目“西子采莲图得子”字,五言古诗一首。蒋青岩尚未看完,只听得琵琶已响,一个书僮捧了文房四宝,立在蒋青岩身边。蒋青岩喜孜孜提起笔来,浑如夙构,一挥而就,呈到华刺史面前道 :“草率完备,幸赐涂抹!”华刺史连忙双手 接过,细细观看。那诗道:
  昔日有佳人,芳名号西子。
  清晨自烷纱,暮作采莲女。
  游鱼各惊散,鸳鸯复高翥。
  同伴愧不如,持花谬相比。
  花质本婷婷,斯人妙容止。
  莫采并头花,双双照溪水。
  华刺史看了一遍,击节连声,称赞不已,随即收入袖中。听那琵琶才弹得半曲,华刺史一发敬服。那掌珠、步莲二位小姐在帘内观见,十分骇然,只有柔玉小姐是见过的,虽不惊讶,也暗暗欢喜。
  第二个是张澄江,向瓶中取出一笺,展开看时,上写着题“天台采药图得来”字,要七言短歌一章、拟柏梁台体。这里 刚刚看完题目,那帘内的琵琶再响。张澄江也不思索,信笔挥成。听帘内的琵琶正弹得热闹哩。张澄江将诗双手送到华刺史面前,华刺史恭恭敬敬接到手中,高声朗诵道:
  刘生阮子本仙才,春风采药游天台。
  路迷忽见桃花开,洞口仙人带笑来。
  云锦衣裳芙蓉腮,问君何日离尘埃?
  纤纤手内黄金,劝君痛饮休徘徊。
  归来七世人相猜,旧时城郭半蒿莱。
  胡麻一饭真奇哉,何不学仙空沉埋?
  华刺史看罢,高声赞道 :“秀逸高古,允称绝调。老夫何 幸,得遇仙才!”
  说去,轮到顾跃仙起身向瓶中取出那一张笺纸来,捏在手中,让那琵琶弹完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