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毡笠,身穿皂布紧身丢裆叉裤,脚着薄底快靴,手提朴刀一口,其势有如奔马一般。看看相近,只见他生得面如锅底,身长八尺,浓眉大目,眼露凶光,海下一部落腮胡子,根根如钢丝无二,相貌却与董天林仿佛。
  看官可晓得,来的那人究竟是个何等人物?原来这人却是董天林的堂弟,名叫董天福,自幼即膂力过人,好习枪棒。董天林前番逃往外洋的时候,临行时曾经与他一面,许他到了外洋若有好处,寄信回家,叫他前去。不期去了许久,杳无音信,直到后来董天林回到中国,进京投在严太师府中之后,与严世蕃提起他的武艺出众,膂力超群,世蕃一听得意非凡,定要叫他写信招来。因此董天林便写信差人送至家中,叫天福星夜到京。那知这个时候董天福适在家中患病,不能就行,直等过了两月之后,方觉渐渐痊可,又担搁了几日,始将身子养好,然后措办些银两进京,这个时候董天林已经到了双龙山,将金家弟兄逐去,在那双龙山下摆设擂台,所以他到得京中时,没有遇见董天林,心中十分懊恼。幸亏世蕃将他异常敬重,留在府中,他的意思,终以没有见着兄长为恨。哪知住了几日,忽觉得心惊血涌起来,因此他便在世蕃跟前说,双龙山的道路本来认得,定要前去探望兄长。世蕃起初还不欲他去,后来因想得他前去,倒也可以与董天林在擂台上做个帮手,故此准他起行,又送了他一百两银子的盘川,叮嘱他到得双龙山时,务要与董天林并胆齐心,收伏天下英雄。是以他便辞了世蕃,急急赶来。
  一日在途住宿,正在朦胧睡去,忽见自己的亡父到来,说董天林所为不正,恶贯已盈,将于某日某时死于某星主之手,叫他速速归家,安分度日,还可以保全性命。否则恐怕与董天林一同惨死,非特绝了董门之后,且要遗臭万年。说毕,便拂袖而去。董天福慌忙起来,要想把父亲扯住问明缘故,忽然在门槛上绊了一跌,惊醒转来,却是南柯一梦。心中十分疑惑,欲待不去,又恐怕对不住兄长,更抛却手足之情;欲待前去,又是梦兆希奇,恐怕真有其事,实是委决不下,思量了一夜,究竟少年情性,以为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大约因思念兄长之故,致有此种恶梦。况大丈夫作事,自当勇往直前,岂可因虚无之梦兆,便信以为真?因此想定了主意,决计前去帮助。哪知这日正行到双龙山相近的地方,忽见无数的人四散下来,有的手中拿了几只银锭,有的在那里连连叹气。他便留心看去,只见有几个人忽然坐在地下歇息,讲道:“这种种事情真是希奇!怎么前时上台去打擂的人,都是长而且大,不消董天林三拳两脚,就可打下擂台。昨日不知何故,添了两具帮手,倒不济事。今日将宝贝施展,又被人家破掉,不知到底什么人破的,这不是希奇了么?”又有一个人言道:“破掉宝贝却还不足为奇,所奇的是董天林的武艺何等高强,身量何等魁伟,倒被一个文彬彬的书生,不费吹灰之力,只一手掌就将他的肚皮劈开,活活送命。这便是俗语说的,强中更有强中手,还有强人在后头了。”
  董天福听了,不觉暗暗吃惊,便也假作走路力乏,挨近这几个人坐下,细细窥听。只见又有一个人笑道:“我想这个书生是与那台主有甚冤仇,所以下这般毒手。后来将台主掷下之时,我看见又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,将那台主劈成两半,把腹中的五花脏都流了满地。想也是同那个书生一起的人,故此董天林虽死还不肯饶他。”又有一个人说道:“你知道什么,大约做强盗的人,终不能有好结果的。也是他的恶贯满盈,所以假后于这个书生将他除命,并非是这个书生一定要下这毒手也。你只想,他若然与董天林有仇,为何将董天林弄死之后,台上的银锭一些也不要,反说道,这是不义之财,把来赏与你们众人吧。据我看来,这个书生不是侠客,定是剑仙,更不然是个拳仙的徒弟。必是董天林伤的人太多了,被拳仙晓得,特派徒弟下来收拾他的性命,为打擂台的人报仇。谅是这个缘故。”
  这几个人在那里本是闲讲,无关紧要。那知董天福在旁不听犹可,一听了时,不觉五内崩裂,大叫一声,顿时昏了过去。这几个人听了他的大叫,各各吃惊,慌忙立起来将他一看,见他这般相貌,手中又有锋利的朴刀,都道:“不好了,我们快些逃去。这个人一定是董天林的什么人,我们不知道,却在这里闲讲,被他听见了,所以昏晕过去。少刻醒转来,一定要与我们为难的。不如趁他未醒时逃走。”说毕均各一哄地散去。此时董天福只因一时气急,以致昏倒,觉得身子渺渺茫茫,如在云雾中一般。停了一回,方悠悠地苏醒转来,大哭道:“俺的哥哥,你怎么这等英雄,竟遭如此惨死?好不痛杀人也,哥哥阴灵不远,待兄弟与你报仇便了。”说毕站起身来,向前就走,把自己前夜所得的梦俱都忘却,一直的向前追赶。
  走了里许路的光景,忽然耳中似有匹匹拍拍的声音。听见连忙抬头一看,只见前面一阵一阵的黑烟冲空而起,像是火起模样,不知何故,鼻中只觉得臭味难当,心内更觉惊疑不定。也不管他什么,只拚命地跨开大步,向那黑烟冲起的所在赶去。看看相近,但觉那臭味更觉厉害,复又赶向前行,走过一重树林,方见一片空地中间,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