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下一拨,一支竹弩已落在草地之中。接着张武也是两支连弩左右发出,向这当先的两个强盗咽喉直钻过去。那左边的忙把身躯一扭,这弩便从耳根边擦过,单把后面的强徒射倒了一个。右边的那个见竹弩飞来,要躲也来不及,只得把口一张,可可的将竹弩咬个正着,险些儿钻入喉咙中去,都吓出一身大汗。说时迟,来时快,那两匹马已直蹿地飞近文龙身边,也不待马头相接,已见两条铁棍齐齐地向文龙当头击下。若是别个,不被他打作肉饼,也要跌下马来。幸是文龙遇着,这叫做忙者不会,会者不忙,把气向上一提,将两条臂膊尽力一架,可煞作怪,两条虽是精铁打成的棍子,经这一架,已一齐折作两段。两个强徒便各拿断棍,向着文龙乱打。后面的强徒一齐围裹上来,把他主仆四人围在中间,各大刀阔斧,风一般地乱砍。楚材、文龙本欲用法制他们的死命,因一则见他们个个身强力壮,相貌魁梧。俗话说的:好汉识好汉,又惺惺惜惺惺。若能劝他们归了正道,便都是有用之材;二则艺高人胆大,晓得自己的本领抵挡得住,有意要同他们玩玩,试试众强盗的本事。故两个人捉个空隙,乘便各抢腰刀一把在手,架开刀斧,挡开棍棒,却却敌个正住。只苦了两个童儿没有家伙,全凭着身体令俐,两对空拳招架,总觉有些抵敌不住。沈方万分着急,只恨两个相公均不肯施展法术,只与他们力斗。张武心中也是这般想法。转眼之间,看见两担行李本是丢在地下的,忽地被两个强徒抢去,慌忙蹿上一步,照着后面的那个强徒背上狠命地打了一拳,顿时那担行李一齐跌倒在地。张武人急计生,也不顾去取那行李,就将那条挑行李的扁担抽下,赶上前去。又将前面那个强徒一扁担打倒。此时,沈方一见,心中快活非凡,暗想:“到底武兄弟有主意。”即忙抢上前去,也把扁担取下,欲再把两个跌倒的打时,已被别个喽罗救去。
  张武、沈方拿着两条扁担,就把来当作军器一般的舞动起来,竟是如虎生翼,把那喽罗们打得落花流水地逃去。只有七八个盗首厉害,不敢上去迎敌,却也明知两个相公足可以够他们的受用。正在转念之际,忽地听见楚材所乘的那匹现月龙驹嘶呖呖吼叫一声,那七八个强盗所骑的马已把屎尿都吓了出来,一齐掉转头,飞也似地望山岗左边没命地跑回。沈方一见,早已持了根扁担,如飞地追赶上来。楚材、文龙要想喊住,已见他赶至一里之外,恐有疏失,只得命张武将行李看好,也一齐拍马追上。赶过一重岗子,见有三个受伤的强人坐在那里歇息,一个是被张武弩箭所伤,两个是被张武扁担所伤。忽见他四个追至,料难再逃性命,只得一齐跪下叩头求饶。楚材把三个腰内搭膊解下,将两手背剪绑住,喝令引了路,要杀至强人巢穴。三个强人不得不依,只好在前引道。楚材性急,早已把马一夹,如飞地冲过一层岗子。众盗一见,没奈何只得回身再战。怎当楚材神勇,不片刻之间,众盗已纷纷落马,都没命的爬起,望林子中逃生而去。
  正欲追进林子,只见文龙已带着沈方并押了三个捉住的强徒,拍马赶来,高叫道:“穷寇莫追,我们回去吧!况我们已把他三个捉住,他们若有义气,一定前来抢劫,那时我们再擒几个,看是怎样?”楚材道:“有理。”遂将三个强人押至原地,张武、沈方仍将行李担子挑起,一齐将三个强人押了,依旧追赶路程。其时己将黄昏时候,三个强徒暗暗叫苦,不得不跟着前进。行又半里,只见远远的火把透明,一队人在那边岗子上一起下来,看看离得不过一里之遥,沈方、张武慌忙把行李歇下,依然把扁担抽出,飞步迎上前去。
  却见来人约有八九个,都把两手自己背剪着。有两个像喽罗模样的人,双手拿着七八个火把,在前面照着,匆匆赶向前来。楚材同文龙料是强人的苦肉计来骗他,各把方才所抢的刀执在手中,按刀而待。须臾,已见众人走至跟前,大家跪下,在前的那一个朗朗声音说道:“我们弟兄们原是良民,只为贪官酷吏逼迫至此,虽是绿林,那风高放火,月黑杀人的勾当从来不做,所杀的人不过和尚道士并贼徇等类,除此之外从没轻杀过一个平民。我们兄弟八人都是义结金兰,誓同生死,今日被爷们擒了三个,我弟兄们若是贪生怕死,要逃性命,方才早就逃远了。为什么还要恋恋在这里呢?只因想着数年来弟兄的情分,一则心里割舍不下,二则也对不过他三个,再四想来,除非恳求爷们,情愿将各人所有金银财货一总送与爷们,赎他三人的性命。倘然爷们不爱金银财宝,为义气上饶了他三个,我们便改邪归正,投服爷们手下,做个执鞭随蹬的人。若有甚事用着我们,便赴汤蹈火,我们也是情愿。若是一定不肯,我们均自己反剪在此,听凭爷们一齐砍了,我们誓不皱眉。只求不要解官去受贼官的恶气,就是死在好汉刀下,却也不妨。”
  楚材道:“我们的本心专以除暴安良,原不思将来解官。想你们自无王法,还讲什么义气,就是我们也非走江湖的人,又为什么义气要放你们呢?但是你们既然以礼相求,倘然不将他三个释放,只道我们竞无一点慈心。然就此释放,则我们反有纵盗废法之罪,又入了你们诡计之中。如今我倒有个道理在此,却是两全其美。”众盗说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