取文章赴考。
  这日,钱塘县的书吏走到牛头山左近,想这里有一家张员外,他们有个儿子,听得说聪明伶俐,文章早已完篇,正是出考的时候,何勿到那里去请问一声?倘能考得一个秀才,我也有些甜头。当下想了一想,遂迳往张员外家而来。好得他们是乡下人家,也没有什么管门,故此也不必通报。一径进去,走到大厅上面,竟静悄悄寂无一人。只得暂且坐下少待。
  停了半响的工夫,方才见屏门背后有脚步之声。连忙站起一看,只见里面走出一个四五十岁年纪的人来。面如满月,目若郎星,鼻直口方,须飘三柳,相貌甚是清奇。身上穿的衣服亦甚俭朴,真是有道之人的气概。想来必是张员外无疑,便也不敢怠慢,上前作揖问道:“老丈莫非就是张有材员外么?”那老者连忙还礼道:“不敢,小可便是张有材。请问老兄贵姓大号,府居何处?下顾蓬茅有何见教?”那书吏便答道:“在下姓叶贱字干臣,向在本县当个书吏。无事呢也不敢轻造贵府。只因学宪行文下来,即日将要院试,命本县考取文章造册送考,在下因晓得府上的小相公将要出考,为此特来通报一声,并望老丈书写一个履历,待在下好去预备。到了考试日期,在下再来送信。不知老丈意下如何?”张有材道:“原来为此!但是既承美意,本当奉命,无奈小儿年纪尚幼,今年才不过十四岁,恐怕临时胆怯,献出丑来,倒是一场话柄。况我们乡下人家,不过识得几个字也就罢了,岂能妄想出考这件事!只好有违台命了。”书吏道:“老丈休要客套。在下素知令郎不独文才满腹,而且还是武艺过人。若论通县的读书人,恐怕还及不到令郎来。此去定然考个头名。倘因年纪尚幼,这却尽不妨事。况这考试之事,年经愈小愈好。到了年纪一大,就是个老童生,人家便不希罕了。老丈岂不闻甘罗十二为丞相!令郎比他还大了两岁,那有临时胆怯之理!请老丈放心便了。”
  张有材被他说得天花乱坠,心里暗想:“我儿的文章自然是先生说出去的,所以他会知道。怎么我儿的武艺他都晓得!连我也是今年才晓他在背地里习武。这倒奇了!”因此不觉一时心内便高兴起来,连忙答应了几个是。遂取纸墨笔砚写了一个履历年貌交付与他,并嘱托道:“我们乡下人家,一切考试的规矩却是一毫不懂,诸事均要仰仗大力代为备办。事毕之后,不论取中不取中,定当重谢!”那书吏连连答应道:“不论何事,自有在下代办,不劳老丈费心。在下还要走几家去,缓日再送信来。就此告别!”有材见他要去,遂向身边取出一块二三两重的银子来道:“些些茶敬,不恭之至,望乞笑纳。”书吏见了雪白的银子,不觉满面堆下笑来道:“在下无功受禄,既承见赐,却之不恭,只得暂且权领。”说罢,作揖而去。
  张有材见书吏已去,连忙走到书房的门口问道:“我儿在哪里?”文龙一听,知是父亲唤他,连忙走出来道“孩儿在此,爹爹有何吩咐?”有材道:“我儿且随为父到里边来,为父有话同你一讲。”文龙答应着,随即跟了进去。一到里面,有材坐下,文龙侍立于侧。有材道:“我儿你有所不知,适才有本县的书吏到来说,宗师行文下来,要考选秀才,不日即要县试。因此为父的将你年貌、岁数并三代履历一总开了出去,但是为父究不知你文字到底如何,心上觉得有些不放心,故此叫你进来问你一声,不知你敢不敢去?”文龙道:“爹爹说那里话来!自古道学成文武艺,货与帝王家。孩儿年纪虽小,志气却大。不是孩儿夸口,任凭你老师宿儒,孩儿还不肯与他并驾齐驱,何况这几个一般的童生,还怕考不过他则甚!”
  有材一听这几句说话,俗语说的“知子莫若父”。晓得儿子素来是个好胜的,并不是真真大言不惭,一味骄傲的人。因此心上愈觉欢喜道:“既然如此,为父便可放心。你且去把一切考具收拾好了,专等书吏来送信,便要进城应试。”文龙答应了,自去备办不提。
  果然隔了半月的工夫,那个书吏亲自前来送信,说后日便要进场。有材遂相请先生一同进城送考。那先生姓施名穆甫,却是个宿学,文韬武略无不精通。只因无意功名,隐此教读。好得文龙又是个天星下降,自然宿慧非凡。此时听见学生要去赴考,心中也觉得意。因晓得这个学生是与他长脸的,故此将一切考试的规模叮嘱了几句,便收拾一同进城,租下寓所。到了进场之后,文龙将几篇文字誉出,请教先生一看,先生击节叹赏,决其必定抡元。及至案发,果然考了一个案首。隔不多时又到府里考试,仍是冠军。到了宗师按临后,宗师因爱文龙年轻才美,又把他取入钱塘县学第一名。因此满城喧传张家的小官人,年纪不过十四岁就考了小三元,哪个人家的子弟及得他来!
  张有材同施先生欢喜不尽,一同回家祭祖开贺。热闹了好几日方才完毕。却再三嘱咐文龙,叫他用乡试的工夫。哪知文龙却不在心上,终日瞒着父亲,在背地里演习枪刀拳棒,夜间把孙吴的兵法,还要细细参详。看到高兴的时节,就把双锋宝剑舞将起来。后来被张有材晓得了。问他何故只爱武艺,不把文章放在心上。文龙道:“并非孩儿厌文喜武,只为古人说的,有文事都必有武备,况目今天下的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