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给他走一步。你带我去,你但说:‘老爷问过李家,说这支镯是钱老爷带来了,叫我带李家的人来要。’以后你做个好人,看我发作便了。我总要教他拿出藤镯,还教那老婆和他闹一场。”秃头哈哈大笑道:“妙,妙!看你手段。我喝过这杯酒,就同你去。”酒鬼道:“讨得来,也好替刘姑娘明明心迹,给钱同秀臊臊脾。”
  不言二人酒气冲冲的去了,却说痴珠、秋痕起来,差不多八下钟了。痴珠便问:“秃头来未?”外面人回道:“车到了,二爷没有来。”痴珠道:“今天怎的竟不来了?”不一会,秃头笑嬉嬉的径跑入秋心院,恰好痴珠、秋痕都在南屋。秃头将藤镯递上道:“讨回来了。”秋痕了不得喜欢。痴珠接过手,说道:“你怎的去讨?”秃头便说出戆太岁如何打算,如何上门吵闹,钱太太如何大嚷出来,将镯子掷在地下。就说道:“那太太好不利害,骂得钱老爷哑口无言,怕真要打哩。”痴珠微笑不语。秋痕将镯带上,说道:“天理昭彰,他要害我们闹出一场故事,不想他自己却闹出一场笑话了。”因向痴珠道:“我一个多月通是打辫,今天我却要重上妆台,你待我梳完头走吧。”痴珠就吩咐秃头:“外边伺候。”秃头退出。
  自此秃头逢人就说“钱同秀怕老婆”,就把这六个字做个并州土语。那同秀气愤不过,无法和痴珠、秋痕作对,也难和秃头报仇,却买个营兵,借着买肉,和戆太岁厮打一场,送官究治,要想借此将他出气。无奈锁到衙门,秃头早知道了,告诉痴珠,立地叫武营释放,把那一名兵也革了粮。痴珠又给了戆六岁三十吊钱,再做生理。后来戆太岁感恩报恩,舍命保护秋痕,也是为此。正是:
    公子终归魏,邯郸识买浆。
    英雄沦市井,凄绝老田光。
  欲知后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九回 消寒小集诗和梅花 谐老卜居国游柳巷
  话说并州城内柳巷,有个寄园,因山而构,第一层门内有个花神庙,庙傍空地,园了开设茶社,榜曰“一味凉”。第二层门内便是寄园,系一江姓乡宦住宅,缘南边任内亏空,赶信回家,叫将此国典卖,由并州大营完缴。这且按下。
  再说采秋那篇赋,不晓何人抄了出去,就有好事的人,将荷生阅本刻印起来。一时传播,官场中无人不赞好。明经略先前只晓得荷生有个意中人,名唤采秋,却不知道采秋有此手笔。当下将赋看过,顿时来访,荷生也无可隐讳,就一一说了。经略索观原本,荷生唤青萍飞马往取。经略看那小楷,拍案叫绝,便想替荷生图此一段好因缘。
  适值荷生案上搁着江乡宦家丁红禀,说“屋价库平七千两,逼年无人肯买,求准离屋,缴契归官”等语,荷生粘签批驳。经略瞧着,将荷生的签揭起,提笔批道:“着即投契,限十日离屋。”因笑向荷生道:“我买此宅,赠给先生做个金屋,好么?”荷生道是戏言,微微陪笑。经略唤跟人传进门上,将此禀付给,说道:“你着江家缴契,即交韩师爷收管吧。”门上答应。经略和荷生一请走了,荷生无可措词,送出平台,经略又回头笑道:“先生尽管赶年办妥。”荷生只得唯唯。看官,你道采秋得了这个知遇,奇不奇呢?
  这日下午,荷生来了愉园。采秋正买了一匹乌骓,向梅花树下空地驰试,见荷生来了,便下了马,将辔勒付给红豆,就问道:“你一早叫人取赋,我还没起来,到底是为甚事?”荷生将经略盛意告知,就笑道:“千金市骏,你的声价竟高起数倍。”采秋欢喜,转笑道:“古人说一字值千金,我却值不上七两。”荷生也笑道:“如今不能不让你说句阔话,可怜我和痴珠整天写了几多字出来,却一钱摸不着!”
  采秋道:“你说起痴珠,我正要问你,这几天见着他没有?”荷生道:‘他昨天才到营里。李家如今又和他好了,亏得秋痕这番苦肉计。”采秋道:“秋痕真也不负痴珠。”荷生道:“你还不晓得,痴珠几乎负了秋痕。”采秋道:“怎的?”荷生遂把痴珠述的前一回事和采秋说。采秋道:“可见你们男人的心是狠的,一翻了脸,就把前情一笔勾消。我想起绣那锦囊时候,心还会痛。”一面说,一面眼眶就红起来。荷生笑道:“旧事不要重提。今日腊八,天气阴寒,我又有空,何不将痴珠、秋痕招来一叙呢?”采秋道:“怕痴珠没到秋心院,找他就费事了。”荷生道:“这样天气,他好人,不和秋痕送暖偷寒?”说着,就将红豆辔勒接过,骑着乌骓,也在空地上试了一回,便跑出园来。
  到了李家,下马进去,悄无人声。步入秋心院南屋,听得秋痕低声唱道:“花朝拥,月夜偎,尝尽温柔滋味。”以后声便低了,就听不清楚。正要叫唤,又听一句是“两人合一副肠和胃”,便悄悄的从落地罩的小缝瞧将进去,见痴珠倚在炕上,秋痕坐在一边笑吟吟的唱。因掀开棉帘,说道:“好乐呀!”两人惊起,见是荷生,痴珠赶着让坐,说道:“你今天却有空跑到这里来?”
  荷生坐下,向秋痕道:“我特的把公事放下,来听昆曲,你唱下去,也不负我今天走这一遭。”秋痕红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