赏鉴,自是不错。”因将《芳谱》的诗朗吟一遍。谡如因说道:“秋痕这人,也自不凡。采秋事事要占人先,他却事事甘居人后。其实他的色艺,比采秋也差不多。”痴珠道:“那谱上就说得他的身份好。”谡如道:“谱上不过说个大概,他最妙是焚香煮茗,娓娓清谈。他会画菊,便爱艺菊,凭你枯茎残蕊,他一插就活。只是有点傻气,一语不合,便哭起来。”痴珠叹口气道:“美人坠落,名士坎坷,此恨绵绵,怎的不哭!”便将《芳谱》撂开,低头不语。谡如忽向夫人道:“我这回却想出一个替先生消遣的法儿。”痴珠和夫人再三诘问,谡如总不肯说。
  初七日一早,痴珠刚起来,穆升跑进来回道:“李大人便衣来了。”痴珠急忙迎出。谡如早笑嬉嬉的进来,说道:“才起来么?”痴珠也笑道:“你今天怎的这般早就来了?”谡如笑道:“今天是要向先生借秋华堂,热闹一热闹。”痴珠正要致问,谡如却已掀着帘子走了。痴珠跟着出来,谡如回头笑道:“先生,停一会过秋华堂来吧。”说着,便弯向楼边小径而去。
  痴珠退回外间更衣,然后出来。到了月亮门,只见一群人挑着十几对纱灯及桌围铺垫,在甬道上站着。转过西廊,听得谡如和多人讲话。走进垂花门,见堂中正乱腾腾的摆设,谡如却坐在炕上调度。见痴珠进来,站起身,笑道:“客早来了,主人方才收拾屋子哩。”痴珠道:“你今天到底请什么容?”谡如道:“没有别人,就是先生和韩荷生。”痴珠道:“他准来么?”谡如道:“他昨天还叫跟班探听请有几个客,我说道:‘只有你们老爷和我们这里韦师爷。’他跟班很喜欢,说是‘韦师爷在坐,我们老爷是必来的。’这样看来,他也很爱见先生。”痴珠迟疑道:“他怎的认得我呢?”正坐下说着,蓦见屏门外转出一个丽人,就如出峡的云,被风冉冉吹将上来。后面一人抱着衣包跟着。痴珠笑向谡如道:“你今天闹起这个把戏来了。”谡如微笑。
  此时堂中都已铺设停当,那正面及两廊的灯也都挂得整整齐齐。帘波一漾,花气微闻,早是那丽人低着粉颈,款步进来,向痴珠请了安,却怔怔的看了一眼,才向谡如也请一安,就站在谡如身边。谡如便携丽人的手,说道:“来得很早,我有几个月没见你了。”丽人答应,把眼波只管向痴珠这边溜来。
  痴珠细细打量一番,好像见过的人,遂向谡如道:“这姑娘就是《并门花谱》第一人么?”谡如笑道:“就是秋痕。先生见过?”痴珠道:“我到这里,除你署中,我不曾再走一步,那里见过他们。”谡如便向秋痕道:“你认得这位老爷么?”秋痕答道:“这位老爷姓韦。”谡如笑道:“先生方才说‘那里见过他们’,他们怎么又认识得先生呢?”痴珠真不明白,却难分辩,倒是丽人道:“见是没有见过,我却晓得韦老爷的官名有个玉字,号叫痴珠。”痴珠大笑道:“这怪不怪!”谡如便问秋痕道:“你怎的晓得韦老爷名姓?”秋痕便将五月初五跟着梅小岑来到酉院,见了联句、小照,叙述一遍。痴珠道:“不错,不错!那一天回来,秃头原告诉过我,为着梅小岑素没见面,就也撂开。”谡如笑道:“这也罢了。”
  先是痴珠起来,径来秋华堂,却不曾用过早点。秃头也不敢径端上来。此时约有巳正,便上来回道:“老爷用些点吧。”谡如道:“我倒忘了,一早把先生累到这个时候,还没用点,快端上来。我是家里用过的,秋痕陪着吧。”便站起身,叫秋痕上炕,秋痕不敢。谡如道:“坐吧,这又何妨。”便转向门外更衣,叫人催请荷生。于是两人对坐用点。
  痴珠见秋痕上穿一件莲花色纱衫,下系一条百折湖色罗裙,淡扫峨眉,薄施脂粉,星眸低缬,香辅微开,便想道:“似此丰韵,也不在娟娘之下!”秋痕一抬头,见痴珠身穿一件茶色夹纱长袄,只管偷眼看他,不觉一笑,便有一种脉脉幽情,荡漾出来。痴珠把眼一低。秋痕倒低声问道:“韦老爷,你怎的比那小照清减许多?”痴珠此时觉得有万种柔情,一腔心事,却一字也说不出来,发怔半晌,眼眶一红道:“改日说吧。”
  猛听得外面传报:“韩师爷来了!”痴珠就也更衣出来。几人扶着荷生轿子,已人屏门。瞧见谡如站在台阶,便急忙打着护板。秋痕就在轿前打了一千。荷生下轿,谡如抢上数步见了,痴珠也到檐下。荷生早躬身向前,执着痴珠的手,笑吟吟的,一面移步,一面说道:“咱们都中两次见面,都未寒暄一语,抱歉至今!”
  彼时已到堂中,三人重新见礼,两边分坐。痴珠向荷生道:“我们神交已久,见面不作套语吧。”荷生笑道:“说套语便不是我们面目。”接着秋痕上前请安,荷生就接着说道:“你们所有客套,我也一起豁免吧。以后见面,倘再迎至轿边一千,接到厅上一千,我就不依。再‘老爷’二字,也不准叫,你只唤我荷生。你字秋痕,我便叫你秋痕。”就向痴珠、谡如道:“我们也通行称字,某翁、某某先生,滥俗可厌,两位以为何如?”痴珠道:“吾兄爽快之至!”就向谡如道:“你再叫先生,我也不依。”荷生道:“自后大家犯令,我要罚以金谷酒数。”秋痕坐在西边,瞥见丹翚、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