履,以及先生的束修供应,均是徐子景去办,每月由伍琼芳寄还他。
  伍琼芳在湖北住了个把月,诸事办妥,又叮嘱了徐子景一番,方纔自己回来。到了家里,黎小姐不见两个孩子跟进来,大为诧异,便问伍琼芳道:“你把两个孩子弄到那里去了?”伍琼芳道:“我送他们到上海学堂里去念书了。”黎小姐冷笑了几声,也不再说。心里暗暗的懊悔道:“错了,错了!从前缓了一步,留这两个祸根在外。但愿得天从人愿,叫他两个早早的死了罢。”黎小姐呆了一回,又对伍琼芳道:“我看这两个孩子怪可怜的,你要是真送到上海去,一切衣服饮食那个去照应他?”伍琼芳道:“不要紧,上海学堂里有老妈子可以招呼的。”黎小姐道:“我晓得的,你也不要瞒我,那是送到学堂里去,不晓得你寄在那个私窠子里。也好,也好,但愿得他们这辈子不回来就顶好。要是回来,我可是大棍子往外打,就是打死了他,谅来也不至于抵命。”伍琼芳祇不作声,黎小姐咒骂了半天,也就歇了。
  忽见跟班送进一个帖子来,说是清泉县俞洪宝俞大老爷来拜。伍琼芳晓得他已经交卸了,又是他的好朋友,就忙忙的出去见了面,诉说了许多的阔别话,又谈到自己家里事,一面说,一面就止不住的叹气。俞洪宝道:“且慢,且慢,我听见说是抚台被参了。”伍琼芳道:“什么事?”俞洪宝道:“有几十条哩,顶重的是带着姨太太出去阅边,其中牵牵连连的实在不少。”伍琼芳道:“那个参的?”俞洪宝道:“上谕上祇说是有人奏,也还不晓得是那个。”伍琼芳道:“上谕怎么说?”俞洪宝道:“听说是两湖查办。”伍琼芳道:“听说他俩颇有交情,那是一定替他洗刷的了。”俞洪宝道:“他是不要紧,大约总是官小的晦气,着实的要出脱两个哩。”又道:“祇恐怕任承仁亦脱不了干系,还怕要出岔哩!”
  正说着,家人进来说:“伊大人请老爷过去,说是有要紧话面谈。就请过去,伊大人在衙门里等。”伍琼芳道:“你对来人说:晓得了,即刻就到。”家人答应了出去,俞洪宝道:“我也要去走走,我们同去罢。”伍琼芳道:“好到也好,但是不晓得是什么事?你我同去,莫如你先在外边,别上手本,等我下来,再叫人去回。要是不相干的事,我就替你说,说是你在官厅里,大人自然一定也要喊你进去的了。”两个人商议已定,一同出来上轿,同到府衙门来。
  先下了官厅,伍琼芳便招呼先上手本。手本刚送上去,祇见前天那个门丁王福走了出来,一眼看见俞洪宝也在这里,就说:“俞老爷也来了,很凑巧,刚纔打发人去请,大人现在正出恭哩。二位是晓得的,大人痔疮很厉害,这个恭至快也得三点钟的工夫。莫如二位到咱房里去歇歇,袖口烟,宽宽衣,散谈散谈,到时候再穿起来也不迟。”伍琼芳同着俞洪宝道:“很好,很好,我们就到里面去坐罢。”王福道:“我来领路。”一面说,回头就走。伍琼芳同俞洪宝跟在后头,一齐走到王福房门口。
  早有三小子在那里打起帘子,伍琼芳同俞洪宝走进去。俞洪宝又站定了对着王福道:“初次登堂。”一面说着,就弯了腰,作揖下去。王福道:“岂敢,岂敢。”连忙还礼,便让俞洪宝坐了首位。俞洪宝要让伍琼芳,伍琼芳不肯,还是王福道:“伍老爷是常来的,俞老爷还是第一次赏光,请俞老爷坐罢。”俞洪宝晓得拗不过,祇得坐了。心里又想着王福的话,明明怪着我不来找他的意思,便抢着说道:“早知大爷这样谦和,我是应该早过来访安了。所有不周的地方,诸望包涵点。”王福道:“笑话,笑话,俞老爷别挖苦人。一朝生,二朝熟。俞老爷看得起我,以后要是单见的时候,祇管请到这里坐。也不用招呼,直截的走进来就是了。”说罢,便招呼泡茶来。
  及至泡了茶来,又招呼把烟灯点起来。等到点了烟灯,又招呼:“叫厨房里预备两分点心,记我的帐。”伍琼芳、俞洪宝都抢着说道:“不要费事。”王福道:“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,不过一点意思罢了。”王福便让俞洪宝烧烟,又道:“我这个烟是真正广土,毫无一点料子在内,俞老爷尝一口试试。”俞洪宝谦了一句,就在下首睡下了。伍琼芳便走下来,拉着王福,在窗户口叽叽喳喳说了一回。俞洪宝烟瘾甚大,祇顾吸烟,也不问他说的什么。一会儿点心来了,王福便让他们吃点心。伍琼芳、俞洪宝坐在炕上吃完了,三小子打了手巾,擦过了脸,王福又去抓了些瓜子来,送到他们面前。俞洪宝祇见伍琼芳是心上像有心事的样子,正打算要问,王福却又说起别的话,把这件事打断。
  等到五点钟工夫,三小子进来说:“大人下来了。”王福就拿着手本进去。伍琼芳赶紧同俞洪宝两个人穿扮起来,祇听见里面喊“请”,伍琼芳、俞洪宝便跟了进去。请过安坐下。伊大人是倦怠的样子,低声说道:“你们晓得抚台的事么?”伍琼芳抢着说:“有点传闻,却还不知真假。”伊大人道:“一点不假。”俞洪宝道:“听说是叫两湖查复。”伊大人道:“是呀,后来又有一个御史参了一本,更狠,你我均在其内。”说着就叫:“来啊!”跟班的进来,伊大人便叫去到签押房第二个抽屉里,把那个红纸包取了来。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