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。曹大人吹嘘于后,实老师齿芬于前之力也。安见曹大人可为老师,而大人不可为老师乎?”宗宪听了,心上快活起来,不禁摇着头,闭着目,仰面大笑道:“苟以是心至,斯受之而已矣。”文炜作揖起谢,宗宪还了半个揖,依就坐下。宗宪道:“贤契固执若此,老夫亦无可如何!”文炜道:“适承赵大人枉顾,言在明午起身,未知老师酌在何时?”宗宪道:“今日之事,君事也。他既拟在明午,即明午起身可耳。”文炜道:“闻倭寇声势甚大,愿闻老师御敌之策。”宗宪道:“自反而缩,虽千万人,吾往矣。又何必计其声势为哉?”文炜心里说道:“许多年不见他,不意比先越发迂腐了。”随即打一恭告别,宗宪止送在台阶下,就不送了。
  文炜回家,也有许多贺客,只得略为应酬,连夜收拾行李,派了随从的人役。次日早,又到赵文华家,却好胡宗宪亦在,文华留吃了早饭,一同到严府中请示下。严嵩说了几句审时度势用兵的常套话儿,一同出来,议定本日午时出京。
  文炜回家,嘱托林润择日打发家眷回河南,随与宗宪先行,赵文华第二次走,约在山东泰安州会齐。早有兵部火牌,传知各路伺候夫马。到了泰安,阖城文武都来请候,支应两人一切。
  等了八九天,还不见赵文华到来。
  不想文华回拜了贺客各官,严世蕃又通知九卿与他送行,酒筵直摆至芦沟桥。凡所过地方,文武官,俱出城迎接二十里。
  次日起身,还要送出郊界外。公馆定须县灯结彩,陈设古玩。
  他住的房,用白绫作顶棚,缎子裱墙壁。跟随的人,也要间间房内铺设整齐。就是马棚,亦须粉饰干净。内外院都用锦纹、五色毡毡铺地。他每住一宿,连跟随人,大约得十一二处公馆方足用。上下酒席、诸品珍物,无不精洁。每食须二十余桌,还要嫌长道短,打碗摔盘,也有翻了桌子的时候。少不如意,家丁们便将地方官辱骂,参革、发遣的话,个个口中炼的透熟,比几十只老虎还凶。至于驿站,更难支应,不是嫌马匹老瘦,就是嫌数目不足,殴打衙役,锁拿长随,再不然回了赵文华,就不走了。地方官两三天家支应,耗费不可数计,虽说出在地方官,究之无一不出在百姓。有那灵动知窍的官儿,孝敬赵文华若干,与跟随的人若干;按地方大小馈送,争多较少,讲论的和做买卖一般。银钱使用到了,你便与他主仆豆腐、白菜吃,他还说清淡的有味;文华还要传入去,赐坐留茶,许保举话。
  各地方官知他这风声,谁不乐得省事?就是极平常的州县,也须那移送他。他又不走正路,只拒有州县处绕着路儿走,二三十里也住,五六十里也祝由京至山东泰安,不过十数天路,他到走了三四十五天。人都知道他是严嵩的干儿子,谁敢道个“不”字?
  及至到了泰安,朱文炜问他来迟之故,他便直言,是王公大臣与他送行,情面上却不过,因此来迟。文炜将河南、山东领兵各将官投递职名禀帖,并两处巡抚起兵的文移,军门的知会,着他看视。他见两省军兵已等候了数天,日日坐耗无限粮草,只得择吉日起身。到了王家营,又装做起病来,也不过黄河,也不行文通知江、浙两省,连胡、朱二人面也不见了。浙江告急文书,雪片般飞来,他又以河、东两省人马未齐咨覆。
  文炜看的大不成事,常到文华处听候,催他进兵。
  文华被催不过,方行文江南文武,要於各路调集水师八万,大小战船三千只,在镇江府停泊,听候征进。江南大小文武,那一个敢违他意旨?只得连夜修造战船,并调集各路人马。幸喜文书上没有限定日月,尚得从容办理。又过了月余,通省水师俱到镇江聚齐,文武大员俱在府城等候,各差官到王家营迎请钦差验兵。文华方发了火牌,示谕起程日期。又饰知淮安府,备极大船一千只,由淮河进发。到了扬州,彼时扬州盐院是鄢懋卿,与文华同是严嵩门下。懋卿将三个钦差请入城中,日日调集梨园子弟看戏。文炜恐军民议论,亲自催促文华动身。文华因各商与他凑送金银未齐,着文炜同宗宪领河、东人马先行,约在三日后即到镇江。文炜无奈,只得率众先行。督抚等官俱问文华不来原故,文炜只得说他患病在扬州。究之各官,早知他在盐政衙门顽闹,又知鄢懋卿派令各商摊凑金银相送,不过背间叹息而已。
  又等了数天,文华方才到来。看见兵,说兵不好;看见船,说船不好。把失误军机参革斩首的话,在嘴里直流。着江南文武各官,另与他拣选兵将,更改战船。那些大小文武官员,也都知道他的意思,或按营头,或按地方,暗将金银馈送,方才将兵、将船只闹罢。他又要水陆分兵,着江南文武与他调战马五千匹,限半个月汇齐。那些督抚、提镇又知他心上的毛病,总办来,他不是嫌老,就是嫌瘦;于是各派属员,每马一匹捐银若干,各按州县所管庄村堡镇,着百姓或按户、或按地交送本地方官,星夜解送军营;又暗中与文华馈献。此时浙江虽遭倭寇涂炭,还是一处有,一处没有。自赵文华到江南,通省百姓,没一家不受其害。究竟他所得,不过十分之四;那六分,被承办官,以及书吏、衙役、地方乡保人等分肥。他要了这几个钱不打紧,被衙门中书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