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娘寻个主儿,也只像这金二爷的就好了。
孙媒道:“我不知这位姑娘也没许下人家,奶奶既然许口,我管情寻得比孔姑娘还要十全,只叫她两位念我声,也强似咒骂我!”
说着笑着去了。
八月十五日,黎家子母先到了大觉寺烧香,安了床帐,抬了几件粗重家伙去。
看了看,宅子前后二层,后面一个菜园,原是花园,因做了三教堂,后来隔断了。
还有两树石榴,花开得红火般,十分方便。
是夜回家,买些酒果下饭,两家作别。
又是中秋,两个寡妇孤女,一住二三年,好不亲热。
明日一个要嫁,一个要搬,都凑在一时离别,不觉凄然肠断,前世夙缘将尽,今生苦债难还。
这一场离别,十分难合,大家一场酸楚。
只有两个女儿哽哽咽咽,不好出声,两泪分流,也不像是姊妹,倒像婊子姑老情热了,要死的一般。
有诗曰:愁心一倍长离忧,到处明珠惜暗投。
雨冷鸳鸯同线里,夜深灯火共床头。
秋风忽隔同林鸟,古渡潜分并翼鸥。
斜月影低人易散,不堪红玉落青眸。
按下金玉二女愁啼哭别不提。
却说这三教堂,自从吴、卜两生员造起三空书院来,做一读书公所,不时有本处监生秀才、四方游客,时来玩赏留连,又栽了许多花木松竹,比李师师时加盛。
那些太湖石紧靠东厢,已经与大觉寺隔断一墙,还有那柳线垂墙,花枝入户。
那寺里姑姑们也时来墙上折花供佛,与这书房为邻,自然要惹出风流话柄来。
古人说三不可邻:一不可与娼妓为邻,二不可与寺院为邻,三不可与书舍为邻。
今日三教堂,三件都占了。
说出一件趣事,当时有三个监生读书在此宿歇,一个叫名吴来之,绰号云里鬼,见有妇人,透风处就过;一个叫杜梅轩,绰号画皮脸,到处刮涎,极没廉耻;一个叫王魁宇,绰号雷公嘴,生得一脸黑麻如钱大而深,钩鼻鹰嘴,几根黄须直竖得起来,有一丈高的长腰。
为人好酒行凶,常倚着有百十个气力打人,就是个学霸。
还有一件奇病,为人不淫好斗。
你道是件什么病?
他生下来,一根阳物有四五寸粗,足长一尺,以此为苦。
每日行走,使一根缠带盘在腰间,又使一根长带系在胸前裹腰之上,一生只怕兴阳,万一兴起阳来,势不能行,立胀个死,急取凉水洗浴,才不疼痛。
所以三十余岁,娶了四妻,不消半年血崩而死,满京人呼他为雷公,人不敢近他。
因和吴、卜二生争气,要来此书院住家,一个光身,常在此宿,帮这些浪子、相公骗酒食打混。
因此三人在这书院,吴、卜二生也不来照管,时常走来看看就去了,落得他三人受用。
每常搬了婊子来嫖,琵琶弦索一齐闹起,弄得这大觉寺尼姑们不得不兴起阴来。
当时大觉寺兴旺,福清收了好些徒弟、徒孙,也有大户家女儿不爱嫁人的,媳妇和丈夫争气的,都来投做尼姑,光头净面,年少的妇女何止三四十众。
却有一个尼姑,原是外河小巷里科子,因生得脚大唇粗,额凹口大,留不住客,老鸨打得狠了,她就取过切菜刀,剁下二指,把头发剪了。
老鸨怕她寻死,不敢留她,也在寺里出家。
旧日情人,替这指头做她一个《锁南枝》甚妙,道:砍只该砍你的脚,剁只该剁你那唇。
削平了额髅,才是个妙人。
去一般添上一般俊,三般儿丑得蹊跷,因此上客不临门,胡突虫拿着俺杀恨。
俺也曾替你拉人,俺也曾替你扒皴,俺也曾替你拿虱子,使得浑身困。
俺又不曾摸摸你的琵琶,俺又不曾理弄你的瑶琴,去了我,看你烧火夯不夯!
福清因她情愿出家,救她一命,只得留她,起名法净,专管在人家里化缘。
住了半年,杨花旧性,人不要她,她又想着要人。
常来这三教堂门前经过,或是河边洗这些旧衣裳。
因与画皮脸杜秀才旧日有交,约下明日五更,装是佛前供养新花,来你书房采花相会。
原来吴来之和杜梅轩同床一屋,如何背得他?
只得晚间和吴来之说了:“明日五更有旧婊子法净要来会我,只得了这个姑子,满寺里年小的姑姑们就收拾个净光,一个也不饶她,只不要叫王雷公听见,弄不出好事来。”
哪知王雷公从外边进来,正在窗外,取了一根板凳来搁着阳物,才去出恭,听得明白,暗记在心,只推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