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,外甥女儿原是从小儿在府上长大的,可以不必多此一事罢。”贾夫人也道:“女婿女儿都是在太虚幻境成过缘的了,这不过是为受了万岁爷的赏赐,请了亲友们来拜拜堂,应应典儿的意思。二位哥哥嫂子,你们也不用过于费事了。再者我们也吃不得你们人世的酒席,等到那一天,我们这里办几席抬了去也就是了。”
正然说到这里,只见贾珠从外面走了进来。林公笑问道:“大侄儿,咱们一块儿出来的,你怎么落在后头了呢?”贾珠道:“宝玉和兰哥儿不放侄儿回来,又和他们小叔侄俩说了好一会的话儿才来的。”贾政、王夫人等听了,又都伤起心来。
贾母道:“你们不用伤心了。寿夭各有定数,你们只管把珠儿交给我,我们娘儿们还没那么逍遥自在呢。前儿我已经把鸳鸯丫头给了他做了妾了。鲍二家的呢,去把你鸳鸯姑娘请出来,给你两位老爷、两位太太磕头。”鲍二家的答应,去不多时,领了鸳鸯进来。贾母吩咐给老爷、太太们挨着次儿磕了头,在一旁侍立。众人看时,只见他烟鬟雾髻,环佩珊珊,开了脸,上了头,比当日在家中作女孩更觉丰韵。贾赦见了,又是爱,又是恨。贾琏见了鲍二家的,心里也觉七上八下的。
父子两个正在心痒难挠之际,忽听贾母道:“天不早了,差不多儿鸡要鸣了,你们也都早些儿回去罢。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嘱咐你们的,我们大太太是个老实头儿,从今以后,你也把那个迎丫头疼着些儿。琏儿和凤丫头他们,虽不是你养的,将来到底是给你们接续香烟的人,也别专靠着那边儿。我们大老爷也老了,须要保养身子为重,再别左一个右一个的买小老婆了。我们二老爷、二太太是没有什么别的说的,但只是儿孙自有儿孙福,也别虑的后事太宽了,也别把宝玉拘的太紧了。
家里过日了。也不过是‘勤俭’的两个字也就是了。珍哥儿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,去年又和你叔叔同在军台上受过苦的,也很该知道点好歹了,以后须当务点正事,给你兄弟们、侄儿们作个表率,再别成日家弄些混帐人在家里耍钱吃酒无所不至的了。琏儿呢,这如今凤丫头和尤二姐都还了魂了,连平儿算上,你们屋里就是花朵儿似的三个美人儿了,以后总要干些正经事业,再不许活下作爱人家的老婆了。你也想想,如今你老子和你叔叔也都老了,兄弟、侄儿们都还小,家里再靠谁呢。”说的他叔侄四个面面相觑,无言可对,只得说:“谢老太太的教训。”招的贾夫人、邢夫人、王夫人都笑了。林公笑道:“二位兄嫂、二位贤侄都请回去罢。天也不早了,若晨光一现,你们就瞧不见我们了。”贾赦、贾政等听了,只得同邢、王二夫人起身,含泪告辞。林公仍送至大堂,瞧着他们坐车上马而去。
按下城隍庙不提,且说贾赦、贾政回到家中,早已东方微明,晨光熹现,各自回房盹睡了片时,便早红日东升。起来梳洗已毕,贾政自去上衙门去了。王夫人正和贾琏、宝玉商量过了七日请亲戚、接贾母、贾夫人之事,只见李纨也进来问安。
王夫人见他眼睛哭的肿肿的,又觉伤心流泪起来。宝玉见了忙劝道:“太太和大嫂子都不用尽自伤心了,我哥哥虽没有回生,现在为神,享受香烟,咱们又能时常见面,也就和回了生是一样的。大嫂子你不用哭了,等到今儿晚上,你坐上车,我同兰哥儿骑上马,都到庙里见见老太太、姑妈、大哥哥和鸳鸯姐姐。
你若是舍不得大哥哥,就住在那里也使得的。”王夫人听了忙道:“又信嘴儿乱说来了。你老子先没吩咐过,不许你们在嫂子跟前没大没小的混说玩话,你可就记不得了。”说的宝玉伸了伸舌儿。贾琏听了笑道:“宝兄弟说的虽是玩话,论理,我大嫂子他们也该到庙里见见老太太、姑妈去才是呢。我想晚上教平儿也随了大嫂子去走走儿。”李纨道:“他二婶娘是才还了魂了人,跟前如何离得他平姨娘呢!”贾琏笑道:“不相干的,早就精神的什么似的了。昨儿吃了一天的燕窝粥,可就喝着嫌稀了,今儿一早醒来,就吵着说想吃莲叶羹了。”王夫人听了忙问宝玉道:“你林妹妹的光景儿何如?”宝玉笑道:“瞧那个光景儿,也道像是要吃似的。”王夫人听了笑道:“既是这样,就吩咐柳家的,今儿就作莲叶羹就是了。”又向李纨道:“既是他们都精神些儿了,今儿晚上索性教宝丫头也随了你们,一块儿去见见老太太、姑妈去。”李纨道:“我想也打发人知会我珍大嫂子一声儿。”王夫人道:“我和大太太说来,我们过会子还到那边去看看蓉哥儿媳妇去呢,我替你问他一声儿就是了。”
正然说到这里,只见焙茗进来,禀道:“薛大爷、薛二爷带着柳二爷来拜来了。”贾琏、宝玉听了,刚迎到院子里,就见薛蟠、薛蝌、柳湘莲走了进来。李纨忙自回避去了。他三人到了上房,与王夫人请安叩喜。王夫人又与湘莲道喜,谢他在大荒山照应宝玉。又问了会子尤三姐、香菱回生后的光景,将贾母所言七日后请亲戚们来拜堂的话,告诉了他三人一遍,并言临期再下帖去请。
湘莲等去了,王夫人又差了贾琏、宝玉看望香菱和尤三姐。
又约会了邢夫人同过宁府去看望秦氏。那边尤氏也过这边来看视黛玉。诸人彼此往来,热闹了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