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里正劝宝姐姐,还未能到你那里请安去呢。”李纨笑道:“岂敢。你们说什么来?我听见大家笑的好热闹呢。”宝钗道:“他们的翠姑娘啊,我们姊妹俩正说话,他在旁边闹笑话儿,所以招的我们都笑起来了。”李纨也笑道:“到底是个什么笑话儿,招的你们哄堂的都笑起来了?我也听听。”湘云笑道:“大嫂子,你问他这些话作什么,你估量着他嘴里还有什么正经话呢,不过是那些没溜道儿的话罢咧!我们喝了茶,都到上房里去和太太斗斗牌,替他老人家解解闷儿。”正说时,惜春、平儿也都来了。彼此问了好,又坐着说了一回闲话,这才一齐都到王夫人上房里来。

只见王夫人歪在榻上,玉钏儿在旁边捶腿。见湘云众人进来,连忙起身让湘云到炕上去坐。又道:“这些日子想要接接大姑娘,总因家里事事故故的。你今儿来的很好,你宝姐姐、惜妹妹也都想你了,你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罢。我的儿,你们姊妹们年轻轻儿的,怎么都是这样没造化呢!”说着,又流下泪来。湘云道:“怎么这些日子姨太太也没有来吗?”王夫人道:“他姨妈自从搬了家去,蝌儿刚娶了亲,香菱就死了,又留下个孩子,虽说有奶子,也还要他姨妈亲自照应。蟠儿自从赦罪回来,总还不大十分知好歹。所以,他姨妈如今也不能常来了。”李纨笑道:“史大妹妹要和太太斗牌呢,太太何不打发人套上车接姨太太一声儿。”宝钗忙道:“太太不用差人去罢,昨儿听见说小侄儿这两日身上又懒懒的,横竖史大妹妹是住着的,大约我妈妈明儿不来后儿一准来的。”王夫人道:“既是这样也就罢了,我们收拾,就斗起牌来。自从老太太去世之后,我也就不爱这个玩意儿了。本来武艺儿就有限,如今眼睛也花了,精神也短了,那里是你们年轻儿家的敌手呢,不过是瞎闹罢了。”玉钏儿听了,便放上炕桌儿,铺了红毡,王夫人、李纨、湘云、宝钗、惜春、平儿六家子飞鹰儿。玩了一天,到吃晚饭时方罢。算算输赢,只有湘云一个赢家,别人都输了。

于是,大家吃了晚饭,又坐着说了一会子闲话。

将欲散时,王夫人问道:“史大奶娘你晚上在那个屋里住好,你自己挑拣罢。”湘云道:“我在宝姐姐屋里住,我们姊妹们晚上也好说说话儿。”王夫人道:“很好。如今春天,天气尚寒,新房子里也还暖和些。将来到了夏天,我还要教你宝姐姐搬到怡红院去住呢,那里也凉爽僻静,将来就是分娩了,小孩儿也没人吵闹。”湘云道:“你老人家想的很是,那么大的个园子,只有大嫂子和四妹妹住着,也觉太冷清些儿。”说着,王夫人已将他们姊妹们送到房门口,大家告辞了,各自散去。

不说王夫人、李纨、惜春、平儿各自回家。只说湘云、宝钗回到房中坐下,莺儿点上灯来。湘云道:“我今儿原要到园子里去逛逛,却又斗了一日牌。明儿咱们大家过去,一来看看大嫂子和四妹妹,二来我还要到潇湘馆祭一祭林姐姐,看看那些竹子。只怕自从林姐姐去世之后,无人居住,也就糟蹋的不像样儿了罢。”宝钗道:“你可说呢,再也瞧不出紫鹃这个丫头来,真算得个赤胆忠心的。如今虽是服侍四姑娘,每日偷着空儿到潇湘馆去打扫收拾,焚香供茶,就像林妹妹在生的一般,你说难得不难得呢!”湘云听了也赞叹道:“真是难得,不知林姐姐怎么修积来,就得了他这么个好丫头。你瞧我们这个傻东西,只会信着嘴儿胡侵罢了。”翠缕笑道:“人家不过是嘴快点子,爱接舌罢了,姑娘就把人家说的一个钱儿也不值了。

人家心里待姑娘的分儿,也就和紫鹃姐姐待林姑娘的分儿是一样的。”湘云道:“你不用说了,你这不是也要咒我死么!你是个好的,天下谁再有你好呢。罢了,快给我倒茶去罢。”翠缕这才咕嘟着嘴倒茶去了。

湘云又道:“提起林姐姐来,也怪可怜见儿的,听见大嫂子、紫鹃说,他临危的时候把诗稿都烧了,还叫着宝哥哥的名字,说‘你好’底下就咽了气了。这会子想起来,教人心里实在怪难过的。”宝钗道:“可不是呢,我前儿大年三十晚上想起他来,倒伤了半夜的心。我给他作了一首诗,装在包袱里烧了,不知他的魂灵儿在的九泉之下知道不知道呢?”湘云听了,便索诗稿来看。宝钗即命莺儿取出来递与湘云,湘云接来,细细的读了一遍,也就伤心弹了几点眼泪,道:“宝姐姐,你这也就算情义兼尽了。林姐姐在九泉有知,他一定要感念你呢。”

宝钗也点点头儿,两个人灯前相对,倒又淌了一会子眼泪。莺儿、翠缕到了茶来,二人吃茶、漱口毕,吩咐铺陈了卧具,卸去残妆,一齐归寝。湘云平日血旺气足,头一着枕,便睡熟了。

宝钗只觉情绪恹恹,在被内翻来覆去约有一个更次,这才渐渐的朦朦睡去,他的那一灵真性早已出壳。

只听耳畔有人低声唤道:“宝姐姐,你可别害怕,我瞧你来了。”宝钗梦中听去,仿佛是林黛玉的声音,猛然唬了一跳,心中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