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,提笔立了一方,递与宝玉道:“吃了这剂药能够说出话来,那就无碍了。”说毕,告辞而去。
宝玉送了回来,拿了药方仍到秋爽斋来。刚一进门,早见有探春家差了个老婆子来,说因家中有事,要接探春回去。王夫人因湘云病势沉重,晚上无人照料,正在踌躇,见宝玉进来,忙问道:“你史大妹妹的病,王大夫说什么来,可有妨碍没有?
”宝玉道:“他说并非感冒,乃是心有郁结。他开了个开郁顺气的方子,说吃了这服药说出话来就好了。”说着,便将药方儿递与王夫人看了。王夫人便命宝玉速差人去取药,宝玉接了方子,揭起帐子来把湘云又看了一看,这才去了。王夫人叹道:“这个孩子,素日豁豁达达的,怎么心里又有了郁结了呢?这会子偏偏儿的三姑娘家又差人接他来了,又不能不教他回去。
今儿晚上可教谁在这里照应他呢?若说连史大姑娘也送回家去,你们看看病成这个样儿,可怎么往人家家里送呢?况且他们家也没他的个着己的人儿,怎么都是这些挠头的事儿呢?”宝钗道:“太太不必焦心,晚上我搬过来就是了。”黛玉道:“宝姐姐,你有小哥儿,夜里吃奶不大方便,不如我搬过来省便些儿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不拘你们俩人谁过来一个,我就放了心了。”说着,只见探春穿了衣服走来,又把湘云看了一看,向王夫人道:“云妹妹吃了药,若好些儿,太太可差人给我个信儿,我好放心。既是家里有事来接我,我也早些儿回去才是呢。
”于是,王夫人送探春到大堂外,看其坐车而去。
王夫人回到上房刚吃了早饭,又要过来看视湘云。只见宝玉从外面笑嘻嘻的跑了进来禀道:“太太,那边大娘带了我二姐夫来了。一来负荆请罪,二来亲自坐了车接我二姐姐来了。”
王夫人听了不胜诧异。宝玉遂将昨夜僧、道作法,将孙绍祖剖腹洗肠之事说了一遍,王夫人听了不胜之喜,连忙迎了出来。
只见邢夫人领了孙绍祖进来,彼此请安问好毕,让进上房归坐。
邢夫人不等孙绍祖开口,先替他将昨晚梦中被城隍捉到庙里,被一僧两道剖腹挖心,更换了肠肚,如今负荆请罪,接迎春回去的话说了一遍。王夫人听了不胜欢喜,更复婉言解慰了一番。
于是,邢、王二夫人同宝玉引了孙绍祖到紫菱洲来见迎春。真也奇怪,孙绍祖一见了迎春,那一番和蔼缠绵的光景,就如宝玉见了黛玉一般,倒弄的个迎春反觉害起臊来。宝玉和邢、王二夫人都暗暗称奇。便命宝玉陪着他吃了饭,命绣橘服侍迎春换了新衣,送他夫妇两个双双的回家去了。
再说林黛玉在秋爽斋送了探春回后,便催着紫鹃、翠缕二人把药煎好,命翠缕抱了湘云起来,揽在怀内,摸了摸牙关尚未甚紧,忙命紫鹃用手帕子接着湘云的嘴,自己用匙子将药慢慢的替他灌了下去,仍旧轻轻的放倒,盖好了被儿。约有申末酉初的时分,只见湘云脸上的颜色转过来了,烧气也减了些儿,正欲差人告知王夫人,只见宝玉笑嘻嘻的走了进来,道:“妹妹,太太教我来瞧史大妹妹来了,不知这会子好些儿了没有?”
黛玉道:“烧气退了些儿了,脸上的颜色也好看些儿了。”宝玉听了,便走到跟前,将湘云的面色细细的端详了一回,因看的忘了情,便顺手来揭湘云的被窝。黛玉见了,忙一把将宝玉的手推开,低声道:“你怎么越发学的没道理了,你还当这是小时候儿么?亏了翠缕没在这里,倘若明儿云儿好了,知道了,不说你没道理,还要说我没人样呢。”宝玉笑道:“这是我偶然看的忘了情,只当做你和宝姐姐,那里是有心呢!才刚儿宝姐姐原也要来的,因为桂哥儿撒了泼,所以不能来了。”黛玉道:“你回去告诉宝姐姐,说这里有我呢,教他不用来了。这会子也不用给我送铺盖,这里有三姑娘的呢,只教紫鹃把我的绛色小泥儿的领衣带来,怕晚上凉。你就早些儿过去告诉太太去罢,也就不用再来了。”宝玉听了,把眉头一皱,道:“早起正经人家宝姐姐要来,你偏要抢着来,当着太太可教人家怎么说呢?”黛玉听了低声啐道:“你这是个什么话呢?宝姐姐现有桂哥儿,我来也是一样罢了,难道你就一天儿也离不得吗?
”说的宝玉无言可对,咕嘟着嘴坐了会子,也就讪讪的回去了。
晚上紫鹃拿了领衣来,黛玉便命将探春所用的被褥就铺在湘云的身旁,以备夜间便于照料。又命紫鹃、翠缕二人就在下边榻上睡,便于呼唤。当下无事,也就大家关门睡了。
约有二更时分,史湘云忽然醒转过来,觉得身旁睡着一人,只当还是探春,“嗳哟”了一声,叫道:“三姐姐。”黛玉方在朦胧之际,耳内忽听湘云叫了一声“三姐姐”,不胜惊喜,就知道是他把自己误认做探春了,也就故意的含糊问道:“妹妹,你这会子心里明白些儿了么?你素日是个最旷达的人,怎么就得了这样一个怪病儿呢?”湘云听了流泪道:“三姐姐,你那里知道我心里的苦楚呢。昨儿咱们在林姑老爷庙里,你看宝哥哥和林姐姐他们俩人,生生死死的闹了一场,到底成就了良缘,托赖着他们的福气回生了多少人。这如今也都是成双作对的,连珠大嫂子守了这些年的寡,昨儿老太太还教他和大哥哥的魂灵儿亲热亲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