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公在外面听到这里,一想道:张三口辩不如他,照这样办法,连要见金纯甫的面,今天也还不能哩!待吾如此如此,用个法儿罢。想罢,从阶石上走下来,念了声:“阿弥陀佛,和尚来化斋了。”说罢,就走进边门。张三见是济公,正要开口叫他,济公忙把头乱摇。张三会意,就转口道:“和尚那里来?”孔长贵忙拦住道:“吾们谈公事要紧,不必去问他。这里门第富贵,一天不知要有多少和尚来化斋,待吾给他一升米,让他走罢。”说完话,就叫一声:“来人!”只见里间屋中答应一声,走出一个青衣小使,站立一旁。孔长贵分付道:“你去取升米给和尚罢。”那小使答应了。去不多时,把米取到济公面前,要递过来,济公一摆手道:“吾不是要化一升米的和尚,不要不要。”孔长贵道:“你到底要多少呀?这里一天不知道要来多少和尚,如若都像你一般,都不好开发了。”济公道:“吾这和尚异乎寻常,比众不同,那好把那些寻常和尚比吾?”孔长贵笑道:“你有什么本领,敢在吾面前夸这大口?”济公道:“吾第一能知人家过去未来之事。”孔长贵道:“你既有此本领,就把我的过去事、未来事,说给我听。如若说的不差,吾就多给你几斗;若要说的差了,吾一粒也不开发。”济公道:“好,吾先给你说过去之事罢。你在三岁春间死下亲生母,你父亲翘生续娶赵氏,过门之后,终日把你乱棒痛打,你父亲又庇护你后母,打得苦不胜吉。到了五岁;赵氏生下儿子,就把你送到生母舅家住着,幸亏你舅舅好,把你好好养着,又送你到书房读书。到了十岁,你后母死了,方才送你回家,父子三人一块儿过活。到了十五岁,你父亲又死了,家里没饭吃,你只好做生意,起初做的是米铺子,后来又调到布店生理。到了二十三岁,你即成了家。到了二十八,因为店中亏本,主人疑心你,就把你辞歇。你出了店,就由你舅舅荐到张大人那里当差,其时张大人只做个县官,看你勤慎,颇看得起你。到了三十一岁,张大人当了京官,就荐你到游大人那里;游大人不合意,你就出来,到金大人这里来。直到于今二十年来,就是一步好运。现在一个月内有一件大祸,连性命都要送去。”

孔长贵见济公所说毫厘不爽,竟像亲见的一般,心中实在佩服,口中不住的说“是是是”,“不差不差”,及至后来听到这一个月里有丧身之祸,就大惊失色道:“你的话可是真的吗?”济公道:“那个敢骗你?”孔长贵起身道:“好解救的吗?”济公道:“怎么不好解救!这是须得件大大阴功,或保全人家功名,或保全人家性命的事,方可解救。”孔长贵道:“这种阴功如何积得?先没这个机会,如何是好?”张三在旁道:“孔兄如要积件阴功,就在吾一人身上。”孔长贵闻言,又惊又喜道:“如何到在你身上?”张三道:“吾这个奏折,是张大人因擅动了仓谷,救济被水难民,因一时措手不及,不得不丢着自己功名,违例冒险,这件事惟有你家大人可以挽回,所以专诚来拜求。此刻阁下若能进去代求金大人,使他老人家肯把这折代递上去,再在皇帝爷爷面前说几句好活儿,一者张大人可以保全功名,二则那些百姓也救活了,岂不是件大大阴功!”那孔长贵本是金大人的心腹,平日间言听计从,他方才并不是真心,是有意为难,想给主人争一分重人事,报答主恩。现在听了济公一席话,又听张三把这所以上奏折的缘故说明,他到底自己性命要紧,那里还顾及主人的人事,忙说道:“不差不差,吾去说来。”济公道:“且慢,吾和尚给你说了半天的话,一粒米也没给,你先把吾开发了,再做你的事罢。”正在说话之际,忽然里面跑出一人来。未知此人是谁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076回 迷真性反邪归正 看面情允递奏章

话说孔长贵被济公一说他有性命之忧,就吓的惊魂千里,及闻张三说这件事就是大功德,喜之不胜,即要进去回禀金大人,玉成其事。济公恐怕事机败露,故意向他求米,孔长贵正要分付多给他几升,不料里面忽然跑出个人来,咳嗽一声。济公看这人身长八尺开外,腰大十围,面如懈豸,头戴六瓣壮士帽,身穿淡蓝缎绣花大氅,里衬月白密门袄,足蹬快靴,腰悬宝剑,两道粗眉,一个怪狮子鼻,血盆口,颏下一部钢须根根见肉,咳嗽声有如洪钟,就知道此人必是金大人看家师爷。孔长贵见他出来,忙站立一旁道:“何师爷那里去?”那人道:“吾在家中闷得很,想到街上去玩玩。”说罢,把济公、张三看了一眼道:“这二人做什么的?”孔长贵道:“和尚是化斋的,这位张大哥是张大人差来递奏折的。”那人道:“为什么事他自己不去投递,偏要这里大人给他代递呢?”孔长贵道:“听说是为擅动仓谷赈济水灾,所以必须吾们大人在皇帝面前说好话,才来求着吾们。”那人道:“好,他这一来,必有个大大人情,连吾们也好到手些儿。吾近日赌亏了银两,正被逼得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,烦你给吾多弄几两凑凑手。”

说罢将要往外走,孔长贵叫住他道:“何师傅慢走,方才这张三说张钦差同吾家大人素有交情,这件事须吾家大人白效劳,所以非但大人的大人事不带来,连吾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