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这一番话说得荫芝心如火热,霎时就要动身举行。便向邓清说道 :“此言果合我意, 烦兄与我找所雅洁房间,以便在城居住。”邓清说 :“谨遵台 命。此事交于小弟担承。”言罢,一众告辞,各自回家。

  次日,邓清即往城中,便向水头陈宅赁了一所,名曰:评花阁,内中奇花茂胜,秀草清幽,家伙什物,一切齐备。邓清令仆打扫虔(干)洁,安排各事停当,便请主事乔迁。荫芝进到馆中,把目观瞧,心中十分喜悦,便道 :“邓兄办事真乃妥 当。”从此狐群狗党日相往来,不在话下。

  一日荫芝无事,想起老邓个篇言语,就欲出街闲游。小装打扮,脚下穿了一双方头行履,手上带了一个金镯。轻摇雅箑,做出官家模样,徐安、陈福跟随,就向西门而去。一路行来,只见游人成群结队,比户弦歌。多少油头粉面遮遮掩掩,卖弄风情。远望一道朱门排列高牌。执事徐安说道 :“前边那所亭 苑甚属华美,日日有人在此醉月飞觞,老爷何不步往赏玩一番。”

  荫芝说:“来意不诚,未便唐突。我们不若掉过隔边去罢。” 二仆称是,随即步往松柏高街。正在徘徊四顾,忽闻香风扑 鼻。抬头一看,只见门边有位佳人,露出足下二寸金莲,恍如潘妃再世,真乃俊俏销魂。头上螺髻堆云,身中白衣铺雪,下边映出葱绿纱裤。貌赛娥,恰似对人暗传心事。荫芝看罢,暗暗叹道:“这个欢喜冤家,五百年前结下。”不觉遍体酸麻,恨不得向前偎傍。但恐被人耻笑,有失官方。权为忍耐。倚身靠住墙边,方寸自乱。此时欲行欲止,进退维艰。谁料惊觉这个女子,见其如醉如痴,忍不住笑,丢个俏眼,低声叫句: “嫂嫂,你看街上游人挨肩擦背,络绎不绝,你不若放下绣鞋,偷闲片刻工夫,出来则剧。”荫芝听见莺喉宛转,便更魄散魂飞。正在留连驻足观望,这女子旋即举步入内,兰麝之香仍在,环之声渐远,望眼将穿,馋涎空咽,万种相思从此而起。几回搔首仰天长叹,心中暗想:这位佳人未晓谁家妇女,淡妆素服,如此摄魄勾魂。站立一回,绝无声息。只得呼唤徐安、陈福转回旅邸。是晚愁肠百结,坐立不安。意欲归房就寝,争奈孤枕难眠。起来独步园亭,但见一轮明月照耀长空,我想天上嫦娥难比此娇美貌。随唤徐安来问 :“今日经过高街,看见站 在门边这个女子,你可否知其来历?不妨底细说来。”徐安听罢,口称 :“老爷在上,今日所见这位佳人乃系张木公之女, 匹配何家为媳,孀居已自三年了。他乃莞邑堪夸,绝色有名,张凤姐之称远近闻名,无人不识。他兄名唤良雪,颇有膂力,惯娴弓马。长向花街柳巷,爱月贪风。老爷如果中意此女,不妨坦腹东床。”荫芝听见徐安言语,心内思量,不知此女意下若何?但风流人物是必情长。观其动静,也有求凰之意,必须寻觅一人穿针引线,方能撮合成就。主仆谈论多时,耳听樵楼四鼓。徐安请主歇息。荫芝暂回帐底安身。辗转牙床,不能成寐,回思彼美人兮青年失偶。情实堪怜,若得与她共枕同衾,就使一年半载,死亦无憾。转眼鸡声报晓,曙色光窗,起来穿衣盥漱。徐安报道 :“亲家老爷到来!”


第二回 宝莲庵请尼作合



  诗曰:
  意外姻缘不是真,无端邂逅两逢亲。
  莫愁底事难成就,自有穿针引线人。
  话说荫芝听得亲家来了,连忙迎入馆中。礼毕,分宾坐下,徐安就即进茶。鹩举微微含笑,叫声 :“亲家,几日违教,为 何愁容可掬?”荫芝答曰:“不错,弟是有宗心事,难向人言,叨在亲好,不妨与你细说。只因昨日散步闲游,打从松柏高街经过,忽遇门边站立一位如花美女,查问原由,知道她是张凤姐,有意兼葭相依玉树,未晓桃源何处问津,伏祈高明一为指示。”鹩举闻言,哈哈大笑 :“我估亲家为着何来,谁知思念 张凤姐。小弟颇知她的根底。先年嫁与汾溪何宅,不幸青年守寡,三载于斯,时常归来外室居住。她同宝莲庵内桀枝、亚左两尼交好,时常往来,不啻如糖似蜜。亲家为何忘却了么,不用求媒执斧,不用拉扯皮条,但得两个秃奴舌剑唇枪,自能携云握雨。亲家意下以为如何?”荫芝听得这番说话,喜上眉头。

  心中偷忖起来,亚左系我平日交好,今将此事托其作合,恐他求更〔不便〕推却。主意已定,开口叫句 :“亲家,多蒙赐我 指南小妇,谨依榘训。正所谓:一人计短,二人计长。古云:
  送佛送到西天。还请亲家与我同行前往宝莲,幸勿吝玉。”鹩举答道 :“这个自然。”荫芝连忙穿衣打扮,吩咐徐安看守馆 中。于是两人摇摇摆摆出门而去。信步行来,顷刻之间便即到了。但见禅院深沉,寂无人声。二人步入庵内,看见苔痕绿净,满径红飘。转过东轩,适值桀枝课诵已完,经堂倦坐。见了叶、李两人,疾忙起身迎接,春风满面,笑说 :“今日是何风吹贵 人到此,禅室生辉。” 问讯已毕,吩咐小尼敬奉茶汤。请问二 位光临,有何照顾?睽违雅范,结想殊深。”荫芝道 :“握别 以来,时萦五内,只缘俗冗纷纭,有疏奉候。目今寄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