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上一鞭,如飞的直奔聂家来。到了篱前下骑,才跨进门,即听得里面哭声摇山震岳。   
  伯青的魂魄早巳不在身上,急急的奔进后面,见慧珠已停了床。伯青走上来抱尸痛哭,直哭得气短声嘶,?喉中哽噎。一时虚火上攻,眼前漆黑,晕倒在地。吓的王氏等人手忙脚乱的呼唤,又取开水灌下。好半会,伯青方悠悠苏醒,复又放声大哭。王氏起先原哭的死去活来,今见伯青如此伤悲,反忍着泪同二娘再三劝止,扯着伯青到外间来坐。
  伯青细问临终的光景,王氏道: “昨晚你少老爷去后,将近三更,忽然叫扶他坐起来,又要纸笔,喘吁吁的写了张长篇大套的,不知什么东西、,说留着给你少爷看。随后叫人取水与他净洗手脸,穿齐衣裙。直闹到鸡鸣时候,即对我说要‘回去了,若再耽延,恐获罪戾。并说身后不可奢华,叫几个和尚来家念几卷《金刚经》就是了。百日后可在城外高阜地方安葬,坟前不用别的树木,只要多栽翠竹梅花。又劝我休得悲苦,在南京已托了你少爷照看,若怕孤凄,亦可到妹子那边去。妹子自然要孝敬你,就和我一样,只当当日单生了妹子一人,又怎么呢?你或悲痛出别的事故来,反使我阴魂不安。只恨见不着你少爷了,叫我转说,亦不必想念他,左右都要再会的,不过隔些日子。又拜托宋二奶奶,恐我想他,请二奶奶随时解劝着。说罢,即跌坐床中,犹咕唧咕哝的念他平日的经咒后来天色大亮,那涌念的声音渐渐低微下去,没顿饭时,即咽气了。犹似活人一般坐着,四肢仍然温软。少爷来的前一步,我们才将他放平在挺床上的。”说着,王氏又撑不住哭了。
  二娘早在房内将慧珠写下的,拿出递与伯青。伯青接过,见是一幅花笺,上面写了有数百言,便展开含泪念道:
  妾虽薄命,系出世家。惟我生不辰,严亲早背,岭南万里,茕孑无依。孀母弱妹,共扶父枢,以归故土。嗣因庚癸将呼,举室远来金陵,依栖舅氏。孰知舅氏亦亡,进退不可。不得已勉从宋妪之说,忍辱蒙垢,偕妹作卖笑倚  门之计。只许清谈文字,为当年苏小生涯;忽来邂逅因缘,荷此日萧郎垂盼。知己舍君,更无人矣。妾已辱在泥涂,尚有嫉风妒雨;君其心如云日,每多从井救人。从此或离或合,一任萍飘1只愿有始有终,三生絮果。方欣君赋归兮,妾颜未老。吟花弄月,常来联韵征歌;握手论心,何异盟山誓海。不意去秋,妾忽有梦,唤醒痴人,旋登彼岸。色相空空,妾惭冷面,情怀脉咏,君犹热肠。妾知负君,君不负妾也。讵料夙缘已满,尘世难居,顿来二竖之欺,致染兼旬之疾。情缘斩断,不归忉利之天;面
  目犹存,再认蓬莱之岛。妾今归去,敢比双成返劫之年;君可重逢,且止潘岳悼亡之恸。书成恨恨。早为春尽蚕
  丝;意尚殷殷,空有夜深烛泪。不既下怀,渚祈珍重。余意缠绵,复成二绝。
  小谪轮回二十年,自知非释亦非仙。
  只因妄解相思字,来结人间不了缘。
  时事人情尽子虚,依然面目见真如。
  与君本是善相识,他日重归认旧庐。
  念毕,伯青重新痛哭不已,道: “畹秀真乃天仙化人,来历劫的。当此垂危之际,犹能自叙生平。偏又单单给我,是尚许我为知己,叫我见了,怎不伤心?”二娘又劝慰了半舍方止。少顷,阴阳生与僧道人众皆齐,忙着入殓,即停供在后进正间。伯青复至灵前,哭奠了一番。连儿进来,再三催请,方乘骑回府。
  素馨小姐亦着实的劝说,暗想睹物伤情在所不免,便趁势劝他往杭州去。伯青因允了王兰,随后即来,而且二郎去的日久,不能再缓。便去与王氏商议,不必待到百日,七终即可出殡。 “我要往杭州去,莫若乘我在家安葬,我也放心”。王氏亦因丧中各事,均系伯青一手经理,好在迟早都要安葬,不如依了他,我也少操些心,落得交代他办去,遂应允了七终出殡。林小黛得信也亲身备了祭礼,前往哭吊,以尽姊妹二场的情分。
  临期伯青亲来送殡,一路上人夫轿乌,旗幡幢盖,亦甚热闹。伯青直送到坟前,看着安葬下去。遵慧珠遗言,墓道左右尽栽了一片梅竹。又狠狠哭拜了一回,被众人力劝回城。
  过了一日,素馨亦早满了月。伯青即收拾赴杭,临行嘱咐梅仙、五官两人,照应着二郎家事。 “聂奶奶那边,你们也常去走走。若十分想他女儿,你们须设法宽解,别要尽着他性子闹”。又去叩辞了江公夫妇,即向杭州而去。
  且说二郎到了杭州,王兰接着甚为欣喜。问及伯青何以不至,二郎即说到慧珠病势沉重,伯青不便即来。王兰听了,很吃了一惊,又嘱托二郎不可声张使柔云知道。 “他前夜得了一梦说是梦见他姐姐前来作辞,又吩咐他好生孝敬母亲。连日正愁着他姐姐呢,又叫我写信至南京问去。这么想起来,畹秀的病却有些不妙。此时若告诉了他,不知闹到什么田地呢,左右等伯青来了,问明好歹,再作计议”。
  晚间入内,即说起二郎从南京来。 “你母亲同畹秀皆平安无事,据说秋间还要到杭州来瞧你。只有畹秀,而今矢志修行,不与伯青往来;终日坐在静室内念佛看经,甚至你母亲和宋二娘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