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那时办也办不清,悔也悔不及。”贾政道:“据你一说,是叫我做贪官吗?送了命还不要紧,必定将祖父的功勋抹了才是?"李十儿回禀道:“老爷极圣明的人, 没看见旧年犯事的几位老爷吗?这几位都与老爷相好,老爷常说是个做清官的,如今名在那里!现有几位亲戚,老爷向来说他们不好的,如今升的升,迁的迁。只在要做的好就是了。老爷要知道,民也要顾,官也要顾。若是依着老爷不准州县得一个大钱, 外头这些差使谁办。只要老爷外面还是这样清名声原好,里头的委屈只要奴才办去, 关碍不着老爷的。奴才跟主儿一场,到底也要掏出忠心来。”贾政被李十儿一番言语,说得心无主见,道:“我是要保性命的,你们闹出来不与我相干。”说着,便踱了进去。
  李十儿便自己做起威福, 钩连内外一气的哄着贾政办事,反觉得事事周到,件件随心。所以贾政不但不疑,反多相信。便有几处揭报,上司见贾政古朴忠厚,也不查察。惟是幕友们耳目最长, 见得如此,得便用言规谏,无奈贾政不信,也有辞去的,也有与贾政相好在内维持的。于是漕务事毕,尚无陨越。
  一日,贾政无事,在书房中看书。签押上呈进一封书子,外面官封上开着:“镇守海门等处总制公文一角,飞递江西粮道衙门。”贾政拆封看时,只见上写道:
  金陵契好,桑梓情深。昨岁供职来都,窃喜常依座
  右。仰蒙雅爱,许结朱陈,至今佩德勿谖。祗因调任海疆,未敢造次奉求,衷怀歉仄,自叹无缘。今幸サ戟遥临,快
  慰平生之愿。正申燕贺,先蒙翰教,边帐光生,武夫额
  手。虽隔重洋,尚叨樾荫。想蒙不弃卑寒,希望茑萝之附。小儿已承青盼,淑媛素仰芳仪。如蒙践诺,即遣冰
  人。途路虽遥,一水可通。不敢云百辆之迎,敬备仙舟以
  俟。兹修寸幅,恭贺升祺,并求金允。临颖不胜待命之
  至。
  世弟周琼顿首。贾政看了,心想:“儿女姻缘果然有一定的。旧年因见他就了京职,又是同乡的人, 素来相好,又见那孩子长得好,在席间原提起这件事。因未说定,也没有与他们说起。 后来他调了海疆,大家也不说了。不料我今升任至此,他写书来问。我看起门户却也相当, 与探春到也相配。但是我并未带家眷,只可写字与他商议。”正在踌躇,只见门上传进一角文书,是议取到省会议事件。贾政只得收拾上省,侯节度派委。
  一日在公馆闲坐,见桌上堆着一堆字纸,贾政一一看去,见刑部一本:“为报明事,会看得金陵籍行商薛蟠——" 贾政便吃惊道:“了不得,已经提本了!"随用心看下去,是" 薛蟠殴伤张三身死,串嘱尸证捏供误杀一案。”贾政一拍桌道:“完了!"只得又看,底下是:
  据京营节度使咨称:缘薛蟠籍隶金陵,行过太平县,在李家店歇宿,与店内当槽之张三素不相认,于某年月日薛
  蟠令店主备酒邀请太平县民吴良同饮,令当槽张三取酒。因
  酒不甘,薛蟠令换好酒。张三因称酒已沽定难换。薛蟠因
  伊倔强,将酒照脸泼去,不期去势甚猛,恰值张三低头拾箸,
  一时失手,将酒碗掷在张三囟门,皮破血出,逾时殒命。李
  店主趋救不及,随向张三之母告知。伊母张王氏往看,见已
  身死,随喊禀地保赴县呈报。前署县诣验,仵作将骨破一寸
  三分及腰眼一伤,漏报填格,详府审转。看得薛蟠实系泼酒
  失手,掷碗误伤张三身死,将薛蟠照过失杀人,准斗杀罪收
  赎等因前来。臣等细阅各犯证尸亲前后供词不符,且查《斗
  杀律》注云:“相争为斗,相打为殴。必实无争斗情形,邂逅
  身死,方可以过失杀定拟。”应令该节度审明实情,妥拟具
  题。今据该节度疏称:薛蟠因张三不肯换酒,醉后拉着张三
  右手,先殴腰眼一拳。张三被殴回骂,薛蟠将碗掷出,致伤囟
  门深重,骨碎脑破,立时殒命。是张三之死实由薛蟠以酒碗
  砸伤深重致死,自应以薛蟠拟抵。将薛蟠依《斗杀律》拟绞
  监侯, 吴良拟以杖徒。承审不实之府州县应请……以下注着"此稿未完"。贾政因薛姨妈之托曾托过知县,若请旨革审起来,牵连着自己,好不放心。即将下一本开看,偏又不是。只好翻来复去将报看完,终没有接这一本的。心中狐疑不定,更加害怕起来。正在纳闷,只见李十儿进来:“请老爷到官厅伺侯去,大人衙门已经打了二鼓了。”贾政只是发怔, 没有听见。李十儿又请了一遍。贾政道:“这便怎么处?"李十儿道:“老爷有什么心事?"贾政将看报之事说了一遍。李十儿道:“老爷放心。若是部里这么办了,还算便宜薛大爷呢。奴才在京的时侯听见,薛大爷在店里叫了好些媳妇,都喝醉了生事, 直把个当槽儿的活活打死的。奴才听见不但是托了知县,还求琏二爷去花了好些钱各衙门打通了才提的。 不知道怎么部里没有弄明白。如今就是闹破了,也是官官相护的,不过认个承审不实革职处分罢,那里还肯认得银子听情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