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政、拿出场作呈阅。贾政见那文章做得气象发皇,理法细密。说道:“很有几分可望。”又叫他誊了清稿,送给学里太爷去看。原来场中首艺,钦命题目是为政一章,于贾兰笔路本近,又受贾政之教,才敢扬才使气,倒深合了当时的风气。代儒阅过,又浓圈密点,加了批语,着实夸奖了一番,说是必中的。在候榜期内,仍旧用他的折卷工夫。
此时,王夫人却因贾琏急欲回南,家事乏人照料,正在筹虑。原来凤姐灵柩那年由贾蓉运回南边安葬,贾蓉于墓工本不在行,未免简率。又赶上春令多雨,坍坏了一大片。贾琏得信,想起凤姐生前好处,便要亲自去修墓。先叫平儿回了王夫人,这天又亲自至王夫人处商量。
王夫人道:“你们夫妇的情谊去一趟是应该的,只是你那年送林妹妹回南,家里全亏凤丫头撑着,后来凤丫头没了,你上一趟台站就闹得七零八落,如今可交给谁呢?我想平儿人还明白,一切情形也熟悉,只可叫她暂管几天,横竖你就要回来的。”
贾琏道:“平儿的聪明跟着侄儿媳妇脚跟儿走,也还不大离,只是一件,她虽扶了正,地根儿原是丫头,这些小厮们还辖得住,那管事们大爷大奶奶的谁还把她看在眼里呢?侄儿记得那年侄儿媳妇病着,请了大嫂子、三妹妹,又添了如今的宝二奶奶,她们三个人协同照管,倒整顿了好些事。侄儿的意思,留三妹妹在家里,同着大嫂子辛苦几天,也叫平儿帮着,有什么不接头的问平儿就得了。等宝二奶奶免了身,满了月,请她一起管着,再放三妹妹家去,太太看这生意可用得么?”王夫人道:“你想得很不错,不过只有一两个月的事,何必这么大捣腾呢?”贾琏道:“这也不仅是暂时的事,就是侄儿回来,外头由侄儿对付着,里头有他们几个人商量着办,太太也省好些心呢。”
王夫人听他说得有理,便打发丫头找李纨、探春来商量,一面仍和贾琏说些南边应办之事。一会子,李纨、探春同至上房,王夫人便说起贾琏不日回南,家里事要她们帮同照管。李纨道:“我是不大会理家的,从前也只应个名儿,一切事全仗三妹妹、宝妹妹,若是三妹妹回去,我一个人可办不了。”探春道:“大嫂子说不会理家,我又何曾会呢?既是没有人,说不得也会可盯着。可是这几天亲家老爷陛见完了就要回任去,我倒得回去瞧瞧,等他老人家走了,我就多住住也没有什么。”王夫人道:“就是这么着吧,琏儿你迟几天再走。”贾琏道:“侄儿走的前头也还得料理料理,太太先和老爷说定了,侄儿再请求吧。”说罢先自退下。
次日,便至东府去寻贾蓉,详问墓道方向,及墓佃姓名住址,并接洽南中家事。回到家里,刚好小厮送上京报,见本日有一道旨意,周琼加给尚书职衔,统率所部移镇长江。心想:“这一来,探春也许还要回南,家里事可怎么办?又不便写信去问探春。”
过了十来天,探春居然从周家搬来。原来周琼奉旨调任,因要调动军队,带同探春姑爷回去料理,俟到新任布置妥了,再打发他来京考荫。知贾府要探春暂时管家,留其在京等候,从此便暂在大观园住下。贾琏将家事接洽一番,就拣定日期,起程回南去了。
那日,王夫人叫探春和李纨、平儿都到上房,吩咐了一番,探春等又至宝钗房里仔细商量,决定仍由园门外议事厅内办事,即时传下话去,将那几间厅房先打扫收拾出来,每日上午三人会齐了,都到那里料理家务,过晌午放散。
探春起得最早,一日,在秋爽斋梳洗完了,看了一回海棠,方至王夫人处请早安。正碰着平儿同陪王夫人说些闲话,听那自鸣钟报了辰正,便约平儿同往议事厅。此时睛晕送暧,花影满帘,二人谈了很久,只不见发李纨来到。探春道:“大嫂子往天也是来得很早的,别有什么不舒服吧?”平儿道:“昨晚上,我还瞧见她好好的,也许是今儿发榜,她心里有事,顾不得来了。”
正说着话,吴新登家的、林之孝家的,带着一群家人媳妇们都来回事。一件、一件的回着,先是锦乡候、临安伯家里的生日礼,又是治国公诰命亡故,应致祭幛尊仪。又是周姨娘的兄弟周德顺成亲,查例赏给银两。又是郑好时媳妇请领巾外各院凉棚工价。又得各座落添补竹帘银两。又是各房来支月钱。平儿把旧帐底子都查出来,给探春看过,核对了,方才发给对牌。
林之考家的又回道:“从前园子里原有小厨房,自从奶奶姑娘们都搬出来,就把小厨房裁了。如今又都搬到园子里住着,又在这里办事,大厨房里来回送饭,保不定时候大了,饭菜都是冷的。奴才想还是把小厨房再整起来,那里一切家俱都现成的,并不费事。”探春问道:“从前有小厨房的时候,各位奶奶姑娘大厨房的伙食还照旧开支么?”平儿道:“原是照旧开支的,那回我们奶奶看账,挑了出来,从那月起就栽了。”
探春道:“既如此,我们把大厨房伙食拨了过来,归小厨房办,也无须另添动用。只有一件难处,如今园子里住的人少了,没什么出息,谁肯白贴呢?”平儿道:“从前管小厨房的柳嫂子正穷着,五儿打发出去也没配人,娘儿俩靠着针线活计度日,若找她,没有不来的。再找三两个婆子做帮手也尽够了。”探春道:“平嫂子,你先问问她愿意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