唱了一套《圆驾》,宝钗唱了一套《盘夫》,宝玉唱了一套《玩笺》,接唱一套《草地》,湘云、香菱对唱《小宴惊变》,宝琴、李绮对唱《折柳阳关》,凤姐唱了一支《乔醋》,探春唱《游园》接《惊梦》,再挨到紫鹃的《他把俺小痴儿终日胡缠》,袭人的《春来万卉斗妖姥》,麝月的《陵谷变》,蕙香的《苦日里有个本莲僧》,这套曲是紫鹃、莺儿鼓板,弦子合纯的滚头,精妙异常,人人喝采。秀筠的《只见汉岭云横雷蔽》,轻云的《我儿夫筑死在长城底》,这两套也是紫鹃、莺儿鼓板,三[弦]配合的绝技,其余新学的丫头又唱了几支。音静饮阑,群钗才散。
  探春回去,即收拾安寝。临心之间,听见两下钟响,慌忙起来,往红楼一路独行,遇着凤姐。探春道:“二嫂子好早呀!”一面拉着凤姐:“告诉你一件奇事,我昨夜做个梦。梦见娘娘到园子里来看灯戏,还是那年回家省亲—个样儿。老爷、太太、两位二哥哥、你合大嫂子、两位二嫂子忙得什么似的,娘娘抓住宝哥哥、林姊姊说了半天的话,笑容可掬。自老太太、老爷、太太合咱们多有赏赐,比上回还厚。喜欢幽香谷、红楼,说是好极了。”探春一面说,凤姐一面点头吐舌道:“三姑娘,你别说,我也是做了这个梦,待我将底下的说给你听,可是一样?”探春道:“你说。”凤姐道:“娘娘不在省亲别墅殿上饮宴,酒筵设在百花廊牡丹台前。宴后万字桥看灯戏,唱到《水斗》,细问宝兄弟怎么样,唱到《打秋千》很喜欢。后首回去对老太太说:‘此后时常可以回家。’不比上回泪光满面,笑嬉嬉的上辇去了。”探春道:“可不是的?怎么你我两梦丝毫无异?”凤姐道:“告诉你,巧姐儿昨夜也是这么梦的,说出来句句相同。”探春道:“你们母女神气如一,同梦乃是正理。咱们三人同梦,这就奇极了。”
  正在称奇,忽见山石后转出一个人来,说道:“你们三人同梦,咱们两人做了一个最热闹的梦,说给你们听。”探春、凤姐见着,原来是李纨。探春问:“大嫂子合谁做的热闹梦?”李纨道:“早晨遇见四姑娘,我说昨夜梦见娘娘来家,与前回省亲光景不同。四姑娘道,待他先说。从头至尾,两梦如一。我大略说几句给你们听。”李纨说毕,凤姐道:“我合三姑娘、巧姐儿昨夜的梦合你二人一样的。”又说了一遍。李纨道:“这是五人同梦了,两三人同梦已就奇了,五人一梦罕见罕闻。”
  三人一面走着说,只听林子里两人语响,一人说道:“昨夜的梦,你五人相同不为稀罕,只怕还有同的呢!”探春等迎见,却是湘云,后面惜春亦出来了,同说起昨夜之梦,凤姐道:“我就不信奇到这个分儿。两位姑娘姊妹,该同梦的,咱们姑嫂、姑嫂、母女同梦亦该的,怎么云姑娘也说同梦?只怕是附会其说。”湘云道:“你好不通!咱们虽系表姊妹,骨肉至亲,正该同梦。反不如你这个不同骨肉的嫂子吗?且把你的梦再说一遍,我有道理。”凤姐只得又说一遍。湘云道:“你才说的有遗漏,我找补出来,才知道我不扯谎。娘娘在百花廊,宴后登楼,坐在中间榻上。先叫林姊姊坐,又叫咱们坐,都不敢坐。娘娘说:‘咱们同是红楼中姊妹,坐了好说话。你们不坐,我要恼了。’大众这才坐下。这话可是的?娘娘未到之前,你同平姊妹忙到缀锦阁搬东西,可是有的?”众人齐说:“是了,是了,丝毫不错,竟是六人同梦了。”凤姐道:“只怕咱们十几人都是做这梦会的。”惜春道:“大同小异,亦有不同的。”这且按下。
  再说宝琴合岫烟、香菱匆匆来至园中,一转眼香菱不见。宝琴、岫烟同行至小蓬壶石台上,只见宝玉笑说道:“将来梅大哥、薛二哥同是赢洲会上客,你两个共是蓬莱岛上仙。”宝琴道:“二哥哥,这个地方险峻,咱们上来还勉强挣着,这会儿走不下去,难为你扶一扶才好。”宝玉扶着宝琴、岫烟慢慢下来,霎时间宝玉不见。
  再说香菱一路逛去,想起以前斗草采的夫妻蕙香美可爱,正在找寻,忽听背后一人低声说道:“姊姊,你裙上又沾了一块脏东西了。”香菱低头一望说道:“没有。”那人道:“你瞧后面裙上胭脂水似的一大块,还说没有!”香菱撩裙回身一看,不觉叫声“嗳呀!”再看其人,却是宝玉。香菱道:“你为什么来的?”宝玉道:“特来找你。”香菱脸一红,说道:“这裙上的东西,连我自己都不明白。”宝玉道:“见说浙江潮有信,如何不明白呢?你前回石榴裙上沾了一片绿茸青苔,这回湘水裙中溅了一泓桃花春[潮]。”香菱道:“怎么好?今儿再不能够袭人姊姊给我换了。”宝玉道:“他们今儿做群芳会,忙得甚么似的。这个冷静地方谁肯来呢?我合你到山石后石凳上坐着,你把裙子脱下来,我拿到池子里替你洗净,晾干了再穿,可好么?”香菱道:“很好。”二人携手,转到山后石凳边,香菱连忙解裙,叫宝玉背着脸。宝玉道:“你快些解下来洗罢!”香菱才解开裙带,不防里面穿的一条银红纱小衣同褪了下来。宝玉觑着嬉嬉的笑,香菱急得脸涨通红,忙将双手来闭宝玉的眼,不知宝玉怎么样[才]走了。香菱只是痴痴呆呆坐歇一会,亦往别处去了。
  再说凤姐同探春等逛了一回,要独自走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