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分,用其情,今儿才得如此。当年我在灵河崖,蒙你长长灌溉,致令偿泪以酬。所以我过去一节,只算报你灌溉之思。至于你我两相爱慕,一种缠绵不断的至情未经完结,仙姑深为你我太息,故今咱们重生再世,了此一段情缘。你我生于情天,必受一番磨折,历尽孽海波涛,此日才登彼岸。这是几世几劫的前因后果,非偶然也。”宝玉道:“这番议论透彻之至。咱们前因如此,还望后来千百年永偕连理,则不知怎么样了。”黛玉道:“你我同心合意,修积阴功,广行方便,诚能感格上苍,自然有祷必灵。你可放心!咱们情根悠久,纵不能百世不磨,大概几世同偕总期必可。所谓要知前世因,今生受者是;要知后世因,今生作者是。修见如数罢了。”
  宝玉道:“你我的前因后果固如是矣,我合宝姊姊怎么样呢?”黛玉道:“你合他原是依附之缘。因你我有木石前盟,从旁生出金玉姻缘。若非金玉浑淆其中,你我何至于生关死劫、再世重圆呢?”宝玉“嗳”的一声叹道:“我至今提起金玉姻缘,不能无撼。”黛玉道:“你又左了。天道无私,造化弄人之理,往往如是。若无他的金玉缘窒碍其间,何能显得出你我临死不磨的至情真性?你也不可怨天,不必尤人了。孟子云‘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’这章书你是知道的,所以历来名臣、孝子、节妇、义夫受尽无限折磨,才得传扬后世。你我何能比得古人?以理推之,必要受以前那番苦况,才能赏此日欢娱。”宝玉向黛玉深深一揖,说道:“今闻之矣!与卿一席话,抵我十年工。”黛玉“嗤”声一笑,道:“这又算什么?”两人谈至更阑方寝。
  再说宝玉在宝钗处歇过经旬,一日黄昏后,月明如昼,宝钗、宝玉步出阶前看月。宝钗道:“咱们到妹妹那里去,瞧他做什么事。”两人一路说笑,进了潇湘馆。宝钗一面摇手,不许丫头则声。两人进房,转到里间,从窗格子里觑睛一望,虽系纱缦,朦胧见影。原来无有别人,只见黛玉合晴雯共酌。晴雯捧着一只芙蓉花式白玉杯,斟上酒,笑盈盈的送到黛玉唇边。黛玉摇摇头道:“这么敬不稀罕。”晴黛笑道:“奶奶要口奉吗?”黛玉笑笑点点头。晴雯漱净口,换上一杯梨花春,问黛玉道:“对点蔷薇露好么?”黛玉又笑着点头。于是晴雯如敬宝玉一般,先喝一口,再敬黛玉,两颗樱桃小口相对,缓缓的一吐一吞,玉液生津,香酣适口,情浓乐极,吃了一杯。黛玉道:“再喂一杯。”晴雯又如前敬了,看得宝钗涎垂心慕,不觉失声笑道:“实在可爱。”
  黛玉道:“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窃觑房帏?”宝钗、宝玉敲门进去。宝钗笑道:“好呀!妹妹在这里独乐乐。”黛玉脸一红,忙道:“想要与人乐乐。”指着晴雯说,“不知姊姊可肯给他的脸?”宝钗一时窘住,不能回答。晴雯道:“纵不给我的脸,也不好拂奶奶举荐的美意。”宝钗脸一红,说道:“我也想合你喝,只是……”说到此处又咽住了。宝玉道:“这又何妨?妹妹倒也吃了,姊姊大可赏用。横竖只有咱们四人知道,谁家房里没有儿女私事呢?”于是四人重复入坐,晴雯如敬黛玉一样奉了宝钗两杯。宝钗向晴雯笑道:“难为你从从容容再替我敬玉奶奶一杯,待我仔细瞧瞧。”晴雯又如前敬过黛玉一杯。
  宝钗笑道:“我有两言奉赠:檀口抓香腮,并蒂芙蓉双弄色。”宝玉忙拍手道:“妙绝,抄绝!确不可移。这是俨然一幅绝妙的女春宫图。”宝钗道:“这是你天开奇想,闻所未闻的新文都被你摭出来了。”黛玉笑道:“真正新奇,这女春宫难为他想得入神尽情。”宝钗道:“咱们吃这酒的意趣竟胜于张京兆画眉。”晴雯笑道:“我执壶、举杯、奉酒,亦如那磨墨、你笔、描画之烦,该比作张京兆。”黛玉向宝钗笑道:“姊姊送了便宜把他。”宝钗亦笑道:“人家利令智昏,我是色将心惑了。”四人又复喝酒谈笑,是夜在潇湘馆同卧,一宿晚景不题。
  过了些时,大观园、桧碧园、林园三处荷花盛开,深红谈白、黄碧青蓝,各种俱备,幽香谷后水榭到万字桥开的更茂。黛玉同众姊妹终日赏荷消遣。前因林府南边几位同事精于音律,清曲最佳妙,宝玉、琼玉一学便会。琼玉过了曲,即传授李纹、喜鸾,宝玉又传授黛玉、晴雯、宝钗、紫鹃、袭人、莺儿、麝月、蕙香,还有几个丫头也会唱了。宝玉、黛玉、琼玉、喜鸾音节极佳,兼会四件家伙:宝玉鼓板为最,琼玉笛法极精,黛玉亦复善于笛,喜鸾优于丝。宝钗的曲细致稳妥,不舍吹弹。晴雯笛音、鼓板擅长,签弦亦妙。紫鹃丝弦笛俱佳,鼓板绝伦。独有莺儿曲韵清脆,弹弦的指法超群迈众。袭人等曲与家伙各有所强。[方]以类聚,因各人终日习唱,以致探春、湘云、妙玉、宝琴、香菱、李绮新近亦天天习唱,各得其妙,所以把诗社又撂开了。
  一日,众人在万字桥赏荷。中亭内设毡单,轮流互唱,听曲人在四边亭内。李纨道:“我有一对,请诸位对来:诗社词坛改作欢场曲局,”
  湘云随口应道:“风人雅士变为清客伶工。”
  喜鸾笑道:“这才好呢!把咱们比作伶工,大家可不依你了,该怎么罚?你说!”
  正在笑闹,凤姐来到,问好毕,向黛玉道:“今儿送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