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式的九间厅房,细木梁柱,窗棂格子,雕琢极工。周围十几间卷棚阔廊,下拦画槛,上挂珠帘。三人进去,瞧了一会,坐下喝茶。丫头摆上果品,黛玉抓了几颗松仁,拈了一枚橄榄脯,两玉亦随意拈了些。琼玉道:“姊姊尝这针菱的味儿,比花生还强些。”黛玉抓了一撮,一面尝着说道:“果然芳香甜美。”
  宝玉道:“咱们先上楼去。”黛玉道:“这里还有楼吗?没有瞧见。”宝玉说:“进来的夹道,山石与廊檐相接,就抬起头来亦瞧不见,要站到四面山石边才瞧见这楼。楼梯藏在这前面炕屏内,后面引壁中,两横头的书架就是门。”说着将书架柱子往外一拉,楼梯才现出。黛玉笑道:“倒还新巧。”两玉搀扶黛玉,一步步步上了楼。只见曲折亮格围成一间大房,房中月官床,旁边碧纱厨,设着绣榻、桌椅、几杌等件,极其华丽精巧。房外便是八间串通的大楼,雕梁画栋,翠格朱楣,五色玻璃嵌窗,周围设着桌椅、几炕。
  黛玉先到东边一望,只见假山外万竿修竹,竹外几株百尺高梧。幽篁浓荫,绿影迷漫。
  转到南面,凭栏一望,不禁叫绝,一面说道:“这位自如先生的心思出人意表,足见世间有此才人。幸亏咱们家请了他,不然,岂不可惜。”一面说,一面看,但见紫石嶂之外,数百丈曲折回廊盘旋环绕,串成中间两个大院、四面十几处小院。
  此处名百花廊。廊宽一丈,一边飞来凳,一边栏杆,设着桌几椅杌。东首这所大院当中,白石垒就的一座牡丹台,高下数层,栽着百余本各色上品牡丹。台西十几株西府海棠,间着垂丝海棠,衬着数株斗大雪球,树下几处石桌、石凳。东南两面,竹编的曲尺篱笆,网着各色各种蔷薇、月季、红白粉团、金莲、宝相、荼放、十姊妹、紫白玫瑰、黄蔷薇等类,篱根植着紫萝兰、长春菊、诸葛菜、蝴蝶花。西首这所大院,栽着各种妙品洋菊,西边尽是白芙蓉,南边尽是醉芙蓉,东边曲篱内外,异样杂色鸡冠、各种秋色雁来红、黄锦僧鞋菊、向日葵之类。四面十几处小院内,或花台,或石砌,或石凳,或花架,栽着四季的群芳异卉,无所不备,计点花名不止百种。
  廊之东壁系大观园的花墙,廊之南面数十间藤棚,网着朱藤、紫藤、银藤、蜡藤、翠藤,花时五色相错,累垂可爱。棚后一带粉墙,墙上十几间走马高楼,是林府后宅。朱栏绿格,掩映着本廊,高下参差,炫人眼目。廊之西首,一所前五后三的大蝴蝶厅,厅后十数株苍松古柏,列如屏障,左旁一丛金粟,右旁满庭垂柳,四面亦是阔廊围绕,廊前春艳花容,秋森桂馥。黛玉道:“这里四方都是山石围住,从何处走出这花廊?”宝玉指着说道:“此名百花廊,从西南角那块插屏似的石头背后转出去就是了。
  黛玉道:“要想到蝴蝶厅内瞧瞧,只怕走得费力。”琼玉道:“厅上再去罢!’我带得有千里镜。”取出来道:“这是看二三里的,姊姊对镜一瞧就知道了。”黛玉由镜里看去,见这厅细木雕饰,陈设素雅,堂中隔着黄杨木屏门,未悬匾额。
  黛玉问道:“此处题过没有?”宝玉道:“自如先生说,那确不可移的题了几处,即如‘幽香谷’题写都是他,所以刻了。我求他题各处的对子。他说:‘造这园子,我包管主人中意。至于原对,各有意见不同,必得主人自题方妥。’于今咱们要细细斟酌才好。”黛玉道:“你可曾题?”宝玉道:“同兄弟拟过,廊前用‘听涛轩’三字。”黛玉道:“惯用‘轩’、‘斋’字样,未免太俗,就用‘听涛’二字罢。”宝玉道:“你这评论很是。庭柱上有一对挖的瓦形棕竹对子,打点用‘四时潇洒惟花木,千古经论在史书。”黛玉道:“‘四时’、‘千古’亦可删。”宝玉拍手道:“这一删妙极了。”黛玉说:“题咏一道要:因时制宜,因地制宜,因人制宜,因物制宜。这里现有四时花三木,所以删去‘四时’二字反空灵了。堂中屏门怎么样?”琼玉道“我的意思,梅石钳的工笔花卉最妙,叫他画十二幅四季花;哥哥要各色各样玉石、玛淄、珊瑚、螺铀落嵌的花卉。”黛玉道:“庭前既有鲜花,又何必画的、堆的比并?莫若照《回文类聚》上的百花屏,摹他款式,写了楷书刻成,字上填墨。这匾用黑漆磨光,嵌两个分书螺钿字。对联用行书刻就,填云母粉,一抹素雅,好么?”琼玉道:“很好。”
  三人又转到西边,看那白石湖山之外,几道曲折平坦月台。台之南,花墙圈着一院芭蕉,墙外就是听涛,旁边桂树。台之西,几株参天玉兰,间着辛荑,又接着林园绛雪楼旁串楼山石。
  三人再转至北首,只见元石峰的外面,数十丈玲珑水榭,盖在池塘之上。此处茫茫荷芰,东接大观园的蓼汀,西连桃柳堤。接天莲叶,碧色无穷。水中北首耸起一山,名小蓬壶,飞楼峭阁,碧洞瑶台,后面又一高峰被水隔断,左右两道飞桥,搭着后山腰跨。从桥上度到后峰顶上,丹崖石凳,古柏虬松,枝垂干偃,滴翠欲流。峰前紫石碣,刻着草书“小蓬壶”;两边飞桥,左跨虹,右涉此。黛玉又将镜一照,向两玉道:“这石碣亦是自如先生写的吗?”琼玉点点头。黛玉道:“此老真不愧为名土。这前后两山,四面皆水,非船莫到。”宝玉道:“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