抛。翠缕一惊,定睛看时,却是个朱红蝴蝶,众人纳罕。这蝴蝶盘旋围绕,高高下下,飞去飞回,惹得一群丫头用扇扑的,用绢子掠的,摄手摄脚去捉的,斗了好一会才飞远去了。
  湘云别了众人,到家料理事务停妥,想起那日见的朱红蝴蝶实在稀奇,吟成七律一首。
  过了几天,贾母着人来请。湘云带了许多物件,先来贾母处请安,薛姨妈、宝琴、香菱、岫烟也来了,湘云见过众人。凤姐道:“老祖宗正惦记着你,说你从前在这里一住半年,于今多则三天,少则一天,就要回去。为什么离不得家了?”姨妈道:“于今自然比不得从前,要照应姑爷。若常在这里,家里的事交给谁呢?”凤姐道:“这趟打算住几天?”湘云道:“你猜一猜。”凤姐道:“估量着至多七八天就了不得了。”黛玉道:“拿不定。”一面指着外间说道:“你瞧瞧,倒像搬家似的,带了这些东西来,还不长久住着吗?”湘云道:“我这趟要住到看过菊花才回去。”贾母道:“又太远了。你常在这里原有趣,把你姑爷撂下了,可使不得。”湘云道:“乡里有家富户,请了个外路先生,病重回家。于今托他代馆,要到年边才得回来。家里没事,在这里可住久了。”凤姐道:“林妹妹说你搬家似的,我只道你带许多东西来,像合姑爷拌嘴赌气似的,倒吓我一下子。”众人听说一笑。
  钗、黛二人同湘云、宝琴、香菱、岫烟来园中赏玩凤仙,湘云道:“我那天见的红蝴蝶实在可爱,诌了一首七律,请教公评。此调多久不弹,手生荆棘了。”一面念道:
  茜色裙衫幻相全,风回舞翅落红鲜。
  胭脂魄冷迷枫叶,豆蔻思深化杜鹃。
  掠过御沟流影乱,依来宫额斗妆研。
  模糊老眼惊飞举,误认榴花落槛前。
  群钗一面听,一面赞道:“新艳极了。咱们的诗社久停,要振作起来才好。”黛玉道:“待花园完工,再来兴社。怡红院后花障一带的各色鸡冠,锦屏似的,清秋佳色,不可不观。”于是一群人同至花障边玩赏,就在石凳上坐下。丫头将茶送来,每人一个五彩洋磁茶船,霁红仿雕漆合欢盖钟,盛着天水泡的龙井茶。
  赏了一回鸡冠,同来至潇湘馆。只见院中四架盆景:一种朱筠,干色如象牙,清劲光润,朱红竹叶,疏密停匀。一种丹杏,花如渥丹,状如绯桃,香气甜蔼,沁人心脾。一种鸳鸯菊,枝叶,扶疏,每一茎上并头两朵,一朵或粉紫;一朵或青黄,一边或红,一边或白,一蒂双花,各色分别,故名鸳鸯菊。一种蝴蝶梅,虬枝屈干,初开桃红,转淡红,由谈红转白,又由白渐开渐红,形如蝴蝶,两边两个大长瓣,两个小圆瓣,如蝶翅,中间一个窄长瓣如蝶肚,心中花须有两根长的,出于大瓣之外,俨然一个蝴蝶,开时惹得无数蝴蝶栖止花间,远望真假莫辫,奇妙如此。
  群钗赏玩后,又见里间书几上摆着一盆紫蕙,每茎上着花数十朵,色如紫罗兰,香比建兰,格外幽静。湘云要动手撷取,宝钗忙拦住道:“你这脾气还不改,一见花就要插到头上去。竟要做一顶百花盔,长远顶在你头上才好。”黛玉道:“把他头上锥上许多眼,遇花便插才简便。”
  说笑之间,又到隔间里,看见书架上一盆金兰,叶如碧玉,宽窄适中,长短合度,花似蜜蜡作成,瓣短而阔,形圆如梅,灿烂如金,稀世之英,可称仙品。群钗人人赏鉴,赞不绝口。湘云贴到架边,只管嗅香,一面说道:“兰为王者香,这香的妙处又在王者之上,要称他做太王香了。”黛玉道:“过几天剪下两朵,你再来顶太王,如何?”湘云道:“剪花的时候先告诉我,洗洗头发,梳个高髻,好顶太王香。”宝琴道:“太王在你头上两层,你就是个文王。夜来可曾梦见飞熊没有?”宝钗道:“他的飞熊梦久已入了。你没瞧他:先前吃饭,一块鱼没有吃完,倒蘸了半碟的醋。”一面说,一面笑。湘云道:“你别笑我,叫大伙儿瞧瞧你,比比我的肚子,谁高拱些。”众人说说笑笑,天色将晚,方才各散。
  次日早起,黛玉吩咐人:各色齐备怡红院后花幛。面前弯环池水,绕出沁芳闸,近又重新修整。这花幛顺着池水曲折编成,竹篱上面网着各种藤花,春时艳似锦屏。池沿宽有两丈,各色鸡冠栽于篱根内外。赏花设席,池沿上搭起明瓦天棚,排着许多坐位。每位一椅二几,安放肴馔茶具,每位一洋漆小桌,盒内贮精细干鲜果品、佐酒嘉肴,一壶一觞。备办停妥。
  到了上午,贾母邀了封夫人、薛姨妈、舒夫人、邢、王夫人并众姊妹等,花花簇簇的先来怡红院坐下。贾母道:“今年鸡冠秋色很好很多,这个地方又收拾得好,大家都要来热热闹闹。宝玉横竖是常合你们一阵的,琼哥儿也要叫他来,合宝玉一样坐。”于是大众齐来至花幛边,只见椅几坐位对着花幛,自西至东,一字儿排下去。贾母对舒夫人道:“这一定是你姑娘的布置,别人再没有他细心别致,各色周到。”舒夫人道:“咱们姑娘本来聪明才干,再得老太太调教,所以事事妥当。平日跟着老太太陶熔,才得如此。”贾母道:“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,万不能抵他精明。咱们且坐下来。”封夫人又与薛姨妈谦逊,贾母道:“封太太的首坐,再没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