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要迎送,又要应酬。贴子未上,眉头先皱。这一皱,爷们就得主意了,--十来九空,只顾糊弄过去。我们这种人家不做官,就做客,--一般灯烛两般风。有了地位,本应照应;即便势有不能,不妨见了面细商。何必遇客头如鳖呢?”说到这里,司道都站起道:“大人教训极是!”宝玉又道:“那些懒牛罢了。又有一种,自诩吏才能干。那知案情据实办理,本是不难,无如又要顾恤属员处分;又要恐怕犯属上腔,费尽心机,方改来十分光。其实左改右改,光一分,欺圣上一分,岂不可笑?又一种装雅的--下低棋、写怪字、胡猜字画,招几个后生小子在衙斋塌,化他几两银子,叫他歌功颂德,居然风雅总持。旧交宿学来,既怕献他底里;又怕责他礼数,索性借端谢绝了。这样人--‘打三义阁前过,只怕青龙刀要响’呢?”
宝玉正说得高兴,抬头见焙茗、包勇都站在旁边,便问道:“行李都来了么?”道:“都来了。请爷示下,捡几时上任?”
宝玉道:“我上任就是吉日;我拜印就是吉时;捡什么?”吩咐伺候,下面齐声答应。宝玉向司道等拱手道:“再会!”全副执事,八抬八绰进节署去了。后事如何,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三回 天妃闸祖孙授法 仙女庙姊弟奇逢
却说宝玉一到任,就命中军将宁波大袋全行封禁;并查明长安梁、沈几家米行,一例认真严办。洋盗渐少,米价亦松了;又将关上书役诈钱的,分别责革,以儆后来;又叫仁、钱两县,将金汁行中强横生事的枷了几个;勒令粪船粪桶均用木盖,不许联行并住,河道一清。这种惠政都是浙江人至今感仰的。
且说郡主邀同湘云、探春,带了芳、婉二卿等从京师动身,天气晴朗,路上虽已大雪节候,不叫甚冷。按站行至清江浦,早预备沙飞船只伺候。因下船已晚,不及开船,就在天妃闸旁歇下。郡主朦胧龙睡去,忽见一宫女传旨道:“娘娘有请。”郡主常入宫中,也不为异,随即跟他进去。朝见毕,抬头看时,却不是宫中圣人,另是一位月佩星冠、天人仪表,不胜骇异。
上坐的道:“郡主莫惊!我乃汝七世祖姑母,天妃是也。因汝南行,要掌廿日兵权殄灭洋匪,特授汝五雷正法,以靖妖氛。”
说罢,就将“掌心雷咒诀”详细指示,郡主再拜领受。回头忽见芳官站在旁边,天妃问:“这是何人?”郡主忙奏道:“这是侍儿芳官。”天妃道:“既有缘来此,可令曹娥授以‘马祖棍法’佐汝成功。”随有一垂髫神女,将两根铜棍一授芳官,令他跟着将三十六路棍法一一演习,完时天巳寅初。天妃道:“你今此去,如意成功,后会有期,毋忘今日!”郡主忙辞出时,不觉惊醒,忙命后船请芳姑娘。来时,各言所梦。芳官又将妙师所付锦囊--系分身法,柳五儿的是隐身法,也有助主成功的话说了。大家诧异,因各用心学习。
不一日,到了仙女庙。郡主命先到坟展拜,再到再生庵。
船家便到林都转坟前住下。郡主即上岸到坟前下拜,道:“女儿今晚不诚,明日虔诚再祭。”拜罢,含泪同众人看坟上种的宰木,只见东边白皮松题有墨迹。看时,写道:
孤儿生兮命独苦,才襁褓兮丧吾父。
赖慈母兮恩勤斯,十六年兮泪如雨。
育成人兮滋我惭,举孝廉兮终何补?
泪空湿兮坟上土!
下书:不肖男,绛玉题。郡主见了大惊,就叫杨朴来问。
他道:“前日,一位老太太同一位相公来哭祭。我问他下人,推说新来不知,只晓得这位爷,苏州人,今科解元。”郡主道:“既如此,他在那里住?”杨朴道:“也不知道。”只见他女儿听了,忙道:“前日,他船上来借火,我问他,他说:‘我们船是向四房代雇的。’郡主要问,问向四房便了。”郡主听了,一面叫王元赶速到向四房,查明来报,一面下船开行。
不一时,到了再生庵,蕊官等早在岸边等候。郡主看见枫叶、芦花,霜风瑟瑟,不胜凄凉。随到佛殿,钟鼓依然,龛灯如故,尤觉心动。因向湘、探道:“我那回过来时,只说老于是乡,消除宿障,那里知道又不能够。”湘云道:“师母,你仍住这里,谁不许你?”探春瞅了他一眼,随同到后进。只见窗外残蕉掩绿,颓石帖青,映着暖日一痕,尤觉融融可爱。郡主道:“我今夜定在此续旧梦了,二位怎么样?”探春道:“甘与子同梦。”大家一笑。蕊官来问摆夜膳所块,郡主道:“就这里罢。”大家话旧谈心,将及亥初方寝。
次日,起来梳洗方毕,王元来道:“奴才昨儿到向四房,找着解元老爷,方知竟是老太爷的少爷同他生母老太太在扬州有事。奴才说了,解元也很欢喜,即刻同奴才来。奴才至邵白驿,骑马赶来先到一刻,解元爷也就到了。”郡主听了,忙同众人到外面,只一片声说:“林舅老爷来了!”
郡主看时,只见绛玉一步一趋,宛似如海光景,不觉盈盈欲泪。下面解元抬头,见上面一位夫人模样的站着,便道:“这就是我郡主姊姊么?”赶忙上前。郡主道:“俺们且莫行礼!先将原委说说。”解元道:“兄弟年轻,详细实不知道。今早起身时,生母递了一绣囊道:‘你将这物送郡主,就明白了,余的话见面再说’。”说着一面解绣囊,道:“生母本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