寇老爷归西,连夫人也相继去世了,七月内才过了周年。姑爷说,多多拜上老爷、夫人,深荷厚意,服制在身,不敢成礼。俟后年间孝满之后再来,一则就亲,二来科举。”杨公听了长吁,落下泪来,说:“寇亲翁平生正直,忠诚慷慨,是宦途中第一个好人,可惜天不与寿,今年不过四十多岁,竟弥仙游了。自别之后,时常想念,指望还有会面之期,不意作了故人。”夫人说:“好人不长寿,果应其言。”杨公又问道:“寇姑爷家中几口人过活?”来爵说:“有位小姐,乃寇姑爷的胞妹;一位小公子,乃二夫人槐氏所生。还有两三个侍女,书童进喜是老院子许通的儿子,院公夫妇今年二月内也死了。小人们见姑爷不能同来,怕老爷、夫人记挂,次日就起身,急急赶来,不意老太太升仙去了,小人等万想不到!”一面说着,挥泪不止,取出一封书字,双手递上,说:“是寇姑爷与老爷的安启。”杨公接过看了一遍,说:“你二人且去安歇,目下又要行远路了。”两个家丁一齐答应,退出中堂。

    杨老爷眼望夫人开言道,未曾说话好伤惨。“可怜甥女真命苦,幼儿失母丧慈萱。虽
  有天伦离又远,女南父北这些年。太太在日常言讲,惟有此事把心连。我只说心遵奉遗
  言完素愿,成就他的终身凤配鸾。厚赠妆奁回故里,老太太在天之灵也喜欢。不料吾儿
  命如此,未见面的翁姑赴九泉。姑爷有孝难成礼,若等除服得二年。而今我又征西去, 
  却将冤家放那边?”夫人说:“依我带他潼关去,后年差人送转还。打发他表兄来料理, 
  把他的终身大事完。”顺天侯摇头说:“不妥,夫人你好欠恭详。此去不比平安任,两下
  征杀赌斗场。胜败输赢难预料,生死存亡顷刻间。他乃是秀闺弱质千金秀,怎任那箭海
  刀林与瘴烟。何况西凉途路远,一来一去就一年。风霜跋涉多劳苦,住不上半载又回还。
  方才我已熟思过,全然不要两为难。”夫人点头说:“也是,若还如此作怎齐全?”老爷说: 
  “欲待送他回家去,愁只愁无疼少热有谁怜。”杨公说道这句话,转过佳人高梦鸾。

小姐向前说道:“舅舅、舅母不必为难,送孩儿回家乃为正理,但愿大人兵至西凉,马到成功,速寄一封平安信来,孩儿也好放心。

    顺天侯沉吟良久说:“罢了,只好送你转家门。命你明器大兄长,明日清晨就起身。
  红梅青梅二待女,跟去伏侍可随心。预备人夫兴轿马,夫人你打点行李共金银。还有一
  言嘱咐你,到家凡事在留心。未知继母何情性,人心难测言未云。语错言差休使性,作
  儿女以顺为孝各尽心。继母总有不周处,他虽不义你要仁。我那亡妹你的母,一生只有
  半条根。四德三从你全晓,圣人曰,男效才良女慕贞。你亡母心高志大才思广,笑言不
  苟性格纯。你本盖世聪明女,千万的继他遗志慰他魂。我指望全始全终完你事,再不料
  半途而废两离分。舅舅从今指顾你,各奔前程各作人。”杨公说着泪如雨,叹坏丫鬟使女
  们。李氏夫人心酸痛,梦鸾小姐泪纷纷。说道是:“舅舅、舅母休伤感,不必牵连记在心。
  孩儿虽然事继母,各尽其道古人云。况儿已经十五六,不比那赤子无知襁褓存。难道还
  怕折磨我,我自能见景生情孝母亲。况儿在外祖母膝前蒙教训,钢刀当作绣花针。倘有
  不测意外事,我敢入深山荡虎群。到家住上三五月,我还要,亲上塞北找天伦。方才说
  那二侍女,红梅原是本京人。为儿此去回故里,又何必令他骨肉两分离。回家自有人扶
  侍,还求母舅再开恩。叫他娘家领了去,一路上,只用青梅把我跟。我主仆一同回故里, 
  他的父也是渔阳燕地人。明日个不须轿马多费事,我有个方法更爽神。改作男妆乘快马, 
  又省盘费又省人。一路上,看水观山急又快,胜似那坐在轿内闷昏昏。又免的招摇耳目
  人瞧看,谁能识我是钗裙?”杨公听毕微微笑,回头有语叫夫人。

杨公说:“夫人你听,可见是将门之女,出言这等雄壮。”夫人说:“我说他定是个小小子儿托生来的,有知以来,不喜花翠,很爱男妆,举动言谈也有几分男子气象。若是外甥,姑老爷又有个……”夫人说到这半句话上,猛然想起一事,连忙站起,走入内房,取出一封书,向小姐说道:“这件事瞒了你七八年了,如今送你回家,少不得告诉你知道,你可不要生气。”说着,递了过来。

  小姐惊异非常,接书在手,从头至尾看了一遍。

    只见他登时改变了平常色,粉面莲腮似纸白。仰面呆呆了半晌,珠泪纷纷滚下来。
  反覆细看书中语,长叹一声说:“怪哉!从来失盗人家有,那有个单偷孩子不偷财。这事
  我今猜八九,定有奸人暗使乖。我虽然当年幼小不记事,黎二娘动作行为想的来。外祖
  母时常向我长夸奖,最喜他沉静安详又有才。四德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