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也可以去得,这小公子乍离了乳食,必须买些好物将他养,无有盘费,如何是好?”寻思了一回,说:“的了,现放着十两黄金,百两银子,拿他一半,有何不可?”复又忖道:“此项金银原是高府之物,嫂嫂得之非道,留下这损阴坏德的资财,不但他不能消受,一定还要折的灾祸临身,莫如全然拿去,一来与他免罪,二来叫他自警,也知这非义之财,来的容易去的也快爽,枉费一场心机,还是一场春梦。他万一悟过这个理来,改作一个好人,也未可定。”哑叭想定,忙忙站起来,掀席捣砖,取出金钱,掖在腰中。又想了一想:“破箱定还人几百铜钱,索性拿着好买糕果与公子吃。”把日间未吃的月饼、果子也用手巾包上,揣在怀中,慢慢抱起公子,举步出门。不由一阵心酸,暗暗叫声嫂嫂:

    “非是我而今心狠将你舍,只因你作事不仁难顺从。愿你改过自新把好人作,我将
  来有命回归再补情。”这哑叭口中长叹腮流泪,听了听远村锣响鼓三更。急忙忙趁着月色
  朝前走,思量辗转在心中。听得人说出口路,从此一直往西行。顺着大道不怠慢,两脚
  如飞快似风。半夜走了六十里,不觉丑未到天明。公子睡醒怀中动,哑叭即便坐端平。
  取出了果子月饼将他哄,那公子并不啼哭也不哼。这也是前缘已定该如此,龙华一会喜
  相逢。坐怀中吃着果子玩又笑,哑叭一见乐无穷。暗想道:“怕他啼哭不认我,怎走长途
  千里程?谁知他竟乖的很,免我忧心担怕惊。”看他吃饱又抱起,直奔阳关大道行。一连
  走了三四日,离家三百有余零。这日到了前安镇,夷齐山下小河东。天色已交晌午错,
  忽然间一片阴云把日蒙。凉风阵阵雷声响,细雨纷纷洒碧空。哑叭着忙说不好,被角忙
  遮小相公。连颠带跑进庄去,奔至了一座篱门把步停。

守志心内着急,忙忙跑至庄头第一家门首,坐北朝南三间旧草房,一带篱笆七长八短,望里都看的见。哑叭也不管好歹,用手拍着门,口中不住的哈哈,惊动这里边的人。

  你道是谁?这里叫作前安镇,属卢龙县管,此人姓单双名守仁,就是此处的良民。祖父务农为业,有他父亲单修本在日,也还衣食丰足。这单守仁幼年也读过几年书,虽不大通,在庄农人家也算个提得起笔来的人物。不料自他双亲死后,交了败运,一般的禾稼,偏他的不收,时常不是有病就是有事,三五年中,把个小小的产业花了多半,只剩了几亩薄田,将就度日。谁知又灾星照命,害起眼来,医治不好,疼来疼去,两只眼都长出螺蛳盖来,把一双瞳人罩住,视物不见,成了一个废人。成郎又小,平氏妇人家有甚能为?又不上二三年的光景,那几亩薄田也推出去了。无以为生,少不的习学子平,每日出去游街算命,赚的多来吃上三餐,赚的少了吃上两顿,赚不来的日子只好三口儿忍饥。这日早间出去,算了四五十文钱,买了半升粗米,一束山柴.熬粥吃了,指望出去再算上几卦,弄顿晚饭,不料又下起雨来。看着天晚,雨又不止,那成郎哭哭啼啼,只说饿了,平氏耐着性儿抱在怀中哄着他,单守仁坐在一边,听着甚是难受。

    单守仁怜妻疼子心中惨,长叹一声叫老天:“瞎弟子前生造下什么孽,终日家如在阴
  曹地府间。不如早死得乾净,免的受罪在人间。独自一人还罢了,偏有那娇妻幼子把心
  连。”说着又把贤妻叫:“你听拙夫几句言。目今已至深秋候,再挨半月是冬天。一日两
  餐且不足,你想么那有冬衣布和棉?饥寒怎把严冬度,咱三口儿一定赴黄泉。与其一处同
  守死,不如活变且从权。贤妻你才二十九,三十未过是青年。寻一个年貌相当良善主,
  把成郎带去在身边。孩儿也可得活命,我也得些财礼钱。彼此免受饥寒苦,咱们三口尽
  安然。贤妻既念夫妻义,替我抚养小儿男。成人是我一脉后,感念深恩重似山。听我良
  言如此作,就算你疼夫将子怜。奉劝贤妻休固执,不可痴心还像先。除了此计无别策,
  势到了至急为难万万难。”守仁说至伤心处,这不就痛坏佳人平佩兰。

  平氏听得丈夫之言,心如刀割,泪流满面,呜呜咽咽,哭了半晌,方才说出话来。

    悲声惨切呼夫主:“苦苦逼奴是怎的?这话说了好几次,絮絮叨叨今又提。你今虽然
  身贫苦,难道说不念糟糠结发妻?冻死饿死都是命,何苦活散与生离。奴家虽是庄农女,
  也知妇道贵从一。三贞九烈不必说,四德三从也自知。好歹和你一处混,至死不作二人
  妻。你只说得些财礼救眼下,要知道将来也有用完时。到那时饥寒依旧亲人散,只身独
  自更孤凄。倘有个头疼脑热谁伏侍,那一个与你缝补破衣?双目失明难动转,自己又不能
  煮饭吃。劝你不必胡思想,宁心耐性强执持。熬的孩儿成人后,他自然养活亲娘瞎老子。
  即便到了尽头路,情愿同死在这屋里。自今再要说此话,我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