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引的素娘与那些仆妇丫鬟哄然大笑,新人也忍不住笑了,忙用衫袖把脸儿掩住。当下大家说说笑笑,天色已晚,洞房中画烛高烧,内堂之上宫灯密点,又摆了喜盒果酒。天交二鼓,这才大家安歇。

  次日一早,伏家苍头劳琼带着他儿子劳勤,捧着两个盒子与他家小姐送茶食,高公吩咐每人赏了他们三钱银子,装了回礼,打发去了。到了三朝,新人出房拜了六神,又到三里镇终源坟上拜了祖先,回来叙家庭之礼。杨公子拜了姑母,素娘与家人们恭拜了大夫人。到了八朝,伏大娘带着小公子伏准赴喜筵,会亲吃酒。

    不多时喜筵已毕新亲去,镇国王送客回来内室。高公顺娘、杨公子,大家同坐把菜
  吃。杨公子陪笑呼姑父:“小侄来此已多时。怕的是祖母家居心牵挂,明日清晨要告辞。
  况且又遇年节近,就得到嘉平月内到京师。”高公点头说:“也是,就只怕天气严寒走不
  的。”公子回言:“无妨碍,多套重温几件衣。”高公说:“过年我还去看望,这些时意念
  悬悬梦也思。”公子说:“梦鸾妹妹常提念,看他人小有心计。资性聪明能记事,教他认
  字描花都爱习。祖母爱惜如至宝,时随左右不相离。最爱男装扮童子,懒把铅华脂粉施。”
  素娘说:“自幼不曾穿环孔,男子装扮倒相宜。”高公听到这句话,不由口内气长吁。说
  道是:“三朝不肯轻穿耳,那是他亡母的慈心把儿女惜。如珍似宝千般爱,怕的是引起脐
  风生病疾。却不道,一身长逝擞了去,万种恩情化作虚。冷暖饥寒全不晓,痘疹灾危顾
  不的。”这老爷,说到此间心内惨,素娘伤感把头低,杨大公子心酸恸,勉强含春把话提。

杨公子见高公话至伤心,看看掉泪,自己心中虽然难受,同着新人怎好落泪?遂勉强含笑,用些闲话岔开。高公命摆上果酒与杨公子畅饮。杨公子让姑姑同坐,顺娘满面通红,迟滞了半晌,方说了一声:“我不会吃酒。”公子见说,只得坐下。高公相陪,饮至更余方才安寝。次日五鼓起来,杨公子一定要走,高公备酒饯行。公子领了几杯,用饭已毕,告辞起身。高公送至庄外,执手而別。  自此无事。不觉到了满月之期,伏家打发车来接姑爷、姑娘回门。高公不去,命素娘装四匣糕果,叫夫人自己去了。

    黎素娘送出夫人回内室,含春眼望镇国王。说:“人间俗礼为满月,回门来去要成双。
  老爷今日不同去,怕的是伏舅奶奶要思量。”高公说:“半世之人重又娶,可以不必算新
  郎。我的心事难瞒你,这几天对景增悲倒更伤。你看新人怎么样?”素娘说:“老实忠厚
  又端状。也无个花言并巧语,性情软款定贤良。”高公微笑连摇首,口内长吁叫素娘:“非
  我对妾将妻论,早巳看透那红妆。一味的随合无主意,竟是个好好先生道学腔。常言说,
  男无血性难成立,女无血性乱攘攘。这脾气遇鬼随他游地狱,逢神也可上天堂。只好副

  位听传宣,不能挺立把家当。这是我命薄运蹇前生定,中途失散好鸳鸯。从此后诸事还
  须你照管,且叫他薰陶渐染慢参详。习练三年并五载,量才酌用再商量。”素娘听见这些
  话,犹疑半响自彷徨。

素娘说:“千岁吩咐不敢不遵,但只是如今既娶了夫人,正室有主,还命妾身主事,恐那些家丁、仆妇背后有些议论。”高公说:“若要叫他掌家,赏罚不明,恩威混用,那时连我都议论上了。”那素娘知道高公的秉性,也就不敢再言了。

    从此后,内事还是素娘管,一概不用稟夫人。梁氏相帮同整理,外事依然是郑昆。
  高公适性惟山水,诗酒琴棋闲散心。书中按下渔阳事,听表奸邪不义臣。吕国材自从进
  位为亚相,斟酌政事甚留神。交结满朝文共武,和气谦恭加几分。利口伶舌能粉饰,善
  取天颜窥圣心。外装忠厚如君子,阴狠柔毒暗里存。自己杀人常借剑,心里冰凉满面春。
  重利贪财如性命,嫉妒贤能恶好人。满怀奸狡全不露,一味的虛词欺鬼神。这日正遇爷
  登殿,神宗驾坐九龙墩。文武班齐朝见毕,只见那奏事的黄门跪在尘:

“启上吾皇万岁,今有塞北雁门关的总镇姜洪病故,北安王耶律泰趁势南进兴兵犯关,副将张得功差官报告急两道本章,请皇爷御览。”说毕呈上,内侍取本上殿,放于龙案。天子开看已毕,吩咐丞相吕国材、侍郎闻锦上殿。二人答应出班,驾前拜倒。天子吩咐平身,命内侍将本递下,与二人观看。天子道:“北安王耶律泰久为心腹之患,今总兵姜洪病故,又复乘势南侵,朕欲兴兵问罪,二卿共议何人可当此任?”

    闻爷未及回圣谕,吕国材斗然触起害人端。昔日仇恨还未报,求亲不许又一番。退
  步辞官回故里,全身远害想安然。今朝恰喜逢机会,借剑杀人好报冤。何不保举了高廷
  赞,且叫他刀枪戟林中住几年。万一遇着强手中,狂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