饮到兴酣时,弘范扬扬得意道:“我们身经百战,灭了宋室,不知皇上几时举行图形紫光阁盛典?”此时博罗已醉,听说便道:“你想图形紫光阁么?只怕紫光阁上,没有你的位置呢!”弘范愕然问道:“何以见得?”博罗道:“皇上屡次同我谈起,说你们中国人性情反覆,不可重用,更不可过于宠幸。养中国人犹如养狗一般,出猎时用着他;及至猎了野味,却万万不拿野味给狗吃,只好由他去吃屎,还要处处提防他疯起来要咬人。从前打仗时用中国人,就如放狗打猎。此刻太平无事了,要把你们中国人提防着,怕你们造反呢!
  你想还可望得图形的异数么。”弘范呆了半晌道:“丞相此话是真的么?”
  博罗呵呵大笑道:“是你们中国人反覆无常自取的,如何不真!”弘范听了气的咬牙切齿,大叫一声,口吐鲜血,往后便倒。众官齐吃一惊,赶前扶救。
  不知弘范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九回 泄机谋文丞相归神 念故主唐玉潜盗骨
  却说张弘范听了博罗一席话,气得大叫一声,口吐鲜血,往后便倒。吓得众多官员,急急上前围着扶救。只见他手足冰冷,眼睛泛白,口角里血水流个不住。已是呜呼哀哉了。这是媚外求荣的结局,表过不提。
  且说胡仇在厓山,随着众难民,附了渔船逃难,茫茫然不知所之。在海上飘了半年多,看看粮食已尽,只得拢岸。及至登岸看时,已是辽东地方。
  胡仇只得由陆路南行,沿路行来,已尽是鞑子世界,心中不胜悲愤。兼之在海上几个月,受尽了风涛之险,因此染成一病、在客寓里将息调理。
  又过了三个月,方能行走。一天到了燕京,心想:“前回奉诏来代觐三宫,未曾得见,此时不知是何景象。”又想起:“在崖山时,闻得文丞相被俘,想来一定也在此地,何不耽搁几天,探听这个消息呢!”想罢,便拣了一家客寓住下,到街上去闲行,希冀得些消息。
  正行走间,忽听得有人叫道:“子忠兄,为何到此?”胡仇回头看时,此人十分面善,却一时认不出来。便问道:“足下何人?在何处会来?”那人笑道:“乐清一会,怎便忘了?”胡仇猛然想起是郑虎臣。因同道:“郑兄何以也在此处?”虎臣道:“此处说话不便,我同胡兄去访一位朋友谈谈。”
  于是同胡仇走到一处,叩门而入。里面迎出一个人来,修眉广颡,气字轩昂。
  虎臣介绍相见,彼此通了姓名,方知此人是张毅甫。虎臣道:“这位张兄,是一位义士,我到了此处,便与相识,每每谈及国事,总以恢复为己任。”
  胡仇起敬道:“中国有人,宋室或尚可望;但不知有何善策?”张毅甫道:“此时大事尽去,只剩得一腔热血罢了。还有甚么善策呢!”
  胡仇又问虎臣别后之事。虎臣道:“我自从到此,便设法钻了门路,投到阿刺罕那里做书启。今年阿刺罕拜了右丞相,他倒颇肯信我。”胡仇道:“这又是何意?”虎臣道:“要设法恢复,先要知道他的底细,又要运动得他生了内乱,才好下手。‘攘夷会’里,众位英雄,都见不到此。又怕他们不肯屈辱其身,所以我来任了此事。此时会中探马,时常来此。我有了消息,便由探马报去。我这不是代会里当了一名细作了么!”胡仇叹道:“‘忍辱负重’。郑兄,真不可及!不知此时三宫圣驾如何?文丞相可曾到此?”虎臣道:“太皇太后,去年就驾崩了。此刻太后及德祐皇帝,仍在这里,封了个甚么瀛国公。文丞相去年到此,囚禁在兵马司,起先是张弘范要文丞相投降,供应得甚好。今年正月大初一,这卖国奴才伏了天诛,以后便只以囚粮果腹;我设法通了狱卒,时常去探望,早晚饭都由毅甫这里送去。”胡仇也把厓山兵败一节,告诉过了。虎臣道:“胡兄既在此,何必住在客寓!可搬到张兄这里来,早晚有事好商量。”胡仇也不推辞,当下便央虎臣,带了去兵马司见文天洋,把崖山兵败一节,洋详细细的告诉过了。依恋了半晌,方才辞出。便到客寓把行李搬到了张毅甫处住下。
  毅甫引了胡仇、虎臣到密室里,商量道:“我想外面要求赵氏之后也甚难,德祐皇帝,现在这里,文丞相也在这里,我们倘能觑一个便,劫了文丞相出来,奉了德祐帝,杀入他皇城里面,一切都是现成的,据了此处,号召天下,更派兵守住了关口,阻住鞑兵的来路。倘天未绝宋,未尝不可恢复。但是要设个法,把他近畿的兵调拨开了方好下手。”胡仇道:“要调开他的兵,颇不容易。除非先从外面起义,攻克了几处城他,他方肯调兵出去。”
  虎臣道:“待我慢慢设法,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。”
  三人商量到夜,虎臣别去,回到丞相府,只见阿刺罕呆着脸,在那里出神。虎臣问道:“不知丞相有甚心事?可否说与晚生?也分点忧。”阿刺罕道:“此时天下太平,四夷宾服,只有日本未曾朝贡,从前曾经派了使臣,赍了国书去,叫他来进贡。第一回投到了,没有回信。第二回是海上遇了风,未曾送到。去年又派了使臣去,今天回来了,覆命说日本如何无礼。皇上大怒,立刻要起兵去伐日本。我想日本比高丽还远,劳师动众的,万一不利,岂不挫尽了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