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这样说,你是真知道催眠术了?”周撰道:“岂特知道,敢说留学生中没人赶得上我的。”陈蒿道:“你既知道,此刻就试演给我看。”周撰摇头道:“哪里这般容易,我们天长地久的日子,怕没有演给你看的时候吗?”陈蒿道:“你什么时候能演给我看呢?”周撰道:“等夜深人静再说。”何达武笑道:“何如呢,是我造的谣言么?”

  陈蒿摇头道:“你的话我只是不信,就是刚才文凭的话,你们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,我心里真不高兴。”周撰道:“你定要问文凭的话么,说给你听全没要紧。”陈蒿抢着指了何达武道:“你又捣什么鬼,一双鬼眼睛是这么一鼓一鼓的干什么?”何达武抬起头道:“我何时鼓了眼睛?”陈蒿也不理他,掉转脸向周撰道:“你若不把实话说给我听,我就恼你了。”周撰见陈蒿逼着要他说文凭的事,只得将事情原尾,说了个大概道:“这也是我爱幕你的心太切,依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那句话,着手做的。铁脚,你也不要难为情,有义务自有权利,谁也不能教你白出力。就是将来借重你,作个绍介人,也是一般的要重谢你。”何达武红了脸道:“我并没希望你们谢我的心,就是刚才定做那套礼服,我也没有想到你认真替我代做。”陈蒿道:“代做什么礼服?”何达武知道始终瞒不了的,索性都说给陈蒿听了。陈蒿望着周撰不做声,心里大不愿意周撰拿着钱是这般乱花,只当着何达武不好说得。周撰只低头吃饭,却不理会。何达武吃了饭,闲谈了一会,下女搬了行李上来,何达武知道有他在房里,妨碍周、陈两人的亲密行动,遂告辞去了。

  陈蒿见何达武已走,即问周撰道:“你一个当学生的人,能有多少钱,无缘无故给铁脚这么些钱做什么呢?”周撰笑

  

  道:“昨日三十块钱,不能不给他。我已许下他了,若不给他,你我就没有今日了。你就再向我好些,没他从中两边通殷勤,怎能在这么短促的时期中各遂心愿呢?”陈蒿道:“那三十元已经给过了,还有什么说头。只无端又送他一百块钱的洋服,就不免过于冤枉。这绍介人,他肯做很好,若故意刁难,不肯出名,也没甚要紧。定要是这么巴结他,外人听了也不体面。”周撰哈哈笑道:“我这一张文凭,虽不值什么,但是我花了不少的钱,才弄到手。给他扣了去,岂不麻烦。若真个再送三十块钱给他,莫说我心有所不甘,将来传到人家口里去了,还要骂我当了猪,居然被何铁脚敲了六十块钱的竹杠。只得顺水推舟的,用这替他做洋服的法子,将文凭调回来。文凭既到了手,谁还真给他做什么洋服。”陈蒿笑道:“你不是已叫洋服店来,替他量了尺寸吗?”周撰道:“我已对那裁缝说了,教他先将我的初缝试好,再动手裁铁脚的。迟两日裁缝拿初缝来试的时候,我就说何铁脚有信来,且迟一月再做,此刻不要动手。”陈蒿道:“你当着铁脚对裁缝说的吗?”周撰笑道:“铁脚的日本话程度,那能听得出这些话。”陈蒿道:“假若那裁缝因不明白你的用意,以为量好了尺寸,迟早是要做的,竟动手将衣料裁成了,你不仍得赔偿他的损失吗?”周撰摇头道:“你不知道日本洋服裁缝店的情形,日本无论多大的裁缝店,自己店里存贮的料子极少,仅有各家名厂的样本,顾客看中了什么料子,临时照着样本去买,多少都依着尺寸,决不多买一码。我已嘱咐了裁缝,铁脚的这一套暂且不要去打料子,他把什么衣料来动手?”陈蒿踌蹰道:“你这法子调回文凭是很好,只是铁脚被你骗了,决不甘心。他是一个粗人,不知道什么避忌,翻起脸来也很讨厌。”周撰道:“他有什么能力,便翻脸也没甚可怕。他在同乡中,认识不了几个人,由他去翻

  

  脸罢。你要看透我们两个结婚的性质,纯粹是由我两人自动,实际上于铁脚的作合,并不十分依赖。还有一层最紧要的,你我身体都能自由,不受任何方面的牵制或干涉。莫说铁脚翻脸不足虑,只要我两人的爱情不发生变化,便是举全世界的人都宣言反对,也不过付之一笑?没有一回顾的价值。

  陈蒿虽是个女子,生性却异常跋扈。周撰这一类议论,最是合她的心性。当下拍手赞成道:“你有这么一往直前的勇气,方不负我以终身相许。我此时就可对天宣誓,你周卜先一日不改变爱我的心,我无论处如何困难的境遇,受如何重大的打击,若有丝毫异心,我就……”周撰不等他说出,忙伸手掩住陈蒿的嘴道:“你的心我知道,宣什么誓呢。我并不是怕将来应誓,我以为宣誓的人,就是自己信自己不过。要是信得过自己,所谓事久见人心,何用宣誓以表明心迹哩。并且现在的人,有实实在在的法律,做错了事,就得受惩处,都尚且不怕,这空空洞洞的宣—回誓,算得什么。你是个富于新思想的女子,怎么还有这种恶习惯呢?”陈蒿笑道:“我是因为你我相知不久,恐怕你不相信我的心,易于受外感的摇动,你既明白,我就用不着宣誓了。我只不懂铁脚得了你的钱,替你吹牛皮,怎么瞎吹瞎吹,会吹得你的催眠术比天胜娘还要奇妙。我当时虽不相信,却被他吹得我心里不由得对你增加了许多好感。”周撰笑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