、宾相披红插戴,纷纷伺立阶前。康梦庚见了,知已堕计,忙向冯小姐恳求道:“足下为小弟作缘,反为小弟造孽。今二女尚无下落。何忍偷欢?此事断不可为!望足下垂谅,感恩不浅。”冯小姐道:“今晚必欲先生屈从。其二位美人都在学生身上,包管寻还。”康梦庚道:“足下又来取笑。知二女子在于何处?怎生说个寻还?”冯小姐道:“寻还却也不难,只怕寻到先生面前,倒未必相认了。”康梦庚道:“说那里话!小弟于二女,时刻在心,无夜不入我梦寐,难道忘了他面貌么?”冯小姐笑道:“先生纵认得贡小姐,只怕冯氏就与先生对面,也竟视为路人了。”大家都呵呵大笑。康梦庚那知冯氏竟是有心之言诗云:藏头露尾总情痴,说与情人更着疑。
不是多情偏出脱,为人为己两无欺。
冯小姐也不顾康梦庚推托,竟不由分说,叫作乐的作乐,掌礼的掌礼,又与康梦庚簪花挂红,急得康梦庚没了主意,待要逃躲,被冯小姐双手拉定,一会儿,宾相迎出新人,中堂交拜。康梦庚乱跳乱跑,冯小姐那里管他,叫三四个侍妾牵衣执手,生生的捺定了,拜了四拜。然后把红绿彩绫将康梦庚紧紧束住,令侍女牵着,推推拥拥送入香房。
一路的门户已层层关锁,康梦庚逼至房中,好不气闷也,也不想去做花烛,饮合卺,只向外边一把交椅上呆呆坐着。众侍儿扶贡小姐端坐花烛之下,挑去蒙头,露出天仙般的容貌,愈加光艳,众侍儿像红娘一般,又把康梦庚促到台前,与贡小姐对面坐下。此时,康梦庚虽无心于此,然不知绿林女子是怎生模样,便悄然偷眼一瞧,并非别人,却是贡小姐。与当年舟中相见俨然无异,只觉长成了些,容貌比前更胜,一种风流态度分外可人。心中转吃一惊,只得低声问道:“小姐得非广陵舟中所见那?”贡小姐低着头,含羞不语,只见一侍儿从屏后捧出一个小盒,向康梦庚面前笑说道:“老爷不必多疑,我小姐有个重复帖在此,请开看便知明白。”康梦庚双后接着,把小盒打开,却有个小纸封儿,便在银烛之下启封观看,却是三幅花笺,不是别的,上边两幅原来就是康梦庚在广陵舟次、贡鸣岐叫他做下的两首雪诗,下边一幅即是山东署中被惑、留下决绝贡小姐姻事的那首绝句,自家手迹,逼清认得。方知真是贡小姐无疑,连忙立起身来,深深揖谢道:“小姐真有心人也,卑人几为流言所误。若非小姐守贞无恙,何以这狂妄之罪?前日在苏州面见尊公,说小姐为强人掳失,原来此地反得相逢。我康梦庚何幸至此!”贡小姐娇声宛转,正言数说道:“郎君既有所欢,何必复念于妾?但闻妇人有七出之例,实未知妾所犯者何事,乃蒙郎君休弃乎?”康梦庚被贡小姐一番责备,自觉无言以解,只得跪而请罪道:“卑人一时之误,遂致获罪高门,悔将安及!今自知孟浪,深悔前非,幸小姐恕之。”贡小姐忙叫侍儿扶起道:“流言易误,人莫不然。但当日舟中会面,家君实无所欺,奈何郎君尚不深信耶?”康梦庚道:“狡计起自家庭,使我安得不惑?”便将昔日误见春容,与园楼窃睹之话备述一遍。贡小姐也明知是哥哥与钱鲁两人所设之计,暗暗怀恨。因对康梦庚道:“贱妾遭此离间,不意人得聚首。今既为伉俪,不必更及前言。但郎君所聘冯氏,虽前后有殊,而明正则一;虽凌替不同,而门楣无异。且闻其才容未尝少逊,而智勇尤足过人,贱妾何忍自图欢会,听其拆离?是欺冯氏者,适以欺郎君耳!今虽大礼已成,还宜分房各睡,待冯氏既合,共享欢娱。”康梦庚道:“小姐有此高怀,虽古贤女无以加矣。但今时良日吉,小姐又系前聘,还该先赋《螽斯》,其冯氏之席,虚以待之可也。”贡小姐道:“结缡伊始,欢会正长,何必争此旦夕?且父母方切掌珍之痛,贱妾敢忘膝下之依?岂可贪恋私恩,背违父母,自蹈不孝!请别室安置,不必再言。”康梦庚见贡小姐侃侃正义,贤孝两全,反不敢多说,只得独自个凄凄凉凉,走出外房去睡了。正是:话到三更花烛,情分两地夫妻。
锦帐梦魂寂寞,纱窗月影孤牺。
到得次日,康梦庚同贡小姐梳洗过了,便到冯小姐面前,双双致谢。康梦庚并告以贡小姐守义,以待冯氏之情。冯小姐暗暗惊服,乃赞道:“小姐高愫雅情,慕千古蛾眉之侠士,吾知冯氏之贤,亦决不相负。”便命治酒叙亲。
三人正讲得投机,忽见守山小卒慌慌张张报将入来,说江南抚院率领大队官军,前来征剿。冯小姐听见,迟疑道:“巡抚虽兵权,但系是文臣,如何可以决战?朝廷岂无将帅,而必委命抚臣?其中必有缘故。”便请康梦庚与贡小姐回避。即传沈定国到来,大家商议退兵之策。未知那找院是何人?沈定国与冯小姐此番胜负如何?要知端的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十二回解重围偷儿报恩兼成伟绩脱貔貅佳人换相并受荣封词曰:输情服罪,偏与成冤会,真激烈,空劳惫。一麾敌胆落,一怒军心碎。重围解,那时方把从前悔。先与他人对,后作侬家配。谁夫妇?谁兄妹?铁衣人未艾,革帐欢方退,姻缘事,移来换去方全美。
右调《千秋岁》
冯玉如小姐闻巡抚统兵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