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忙闪开,那只碗儿,跌下楼板,打得粉碎。冯氏道:「好好出外半年,本钱虽折,却会撒起酒风来了。」赵相大怒道:「会养汉的贼淫妇,我且问你,方才从后门出去的,是那一个?」冯氏道:「啊呀,好不胡说,你自家吃得烂醉,跌倒在地,我与婆婆两个,扶你进来,却有何人出去,你莫非眼花了。」赵相厉声骂道:「贼淫妇,你这养汉的事情,我已备细晓得。只在早晚间,少不得把你这贼淫妇,处置一个死。」一头说,一头伸手把冯氏的头发,一把揪来,揿在身底下,提起拳头,一口气打上五六十拳。王氏还在楼下收拾,听得冯氏连声叫喊,慌忙上楼,和身劝解。怎奈那把头发紧紧捏住,再拆不开。王氏急了,把赵相的手腕,咬上一口,才得放松。冯氏得脱,竟一溜烟奔到楼底下去了。赵相愈加恼怒,又欲赶到楼下来打,王氏将身拦住不放。赵相道:「我自打那会偷汉的贼淫妇,好扯淡,谁要你劝。想是你与他做一路的了。」只这一句话,打着了王氏的心窝,便插胸跌脚,放声大哭道:「好一个没廉耻的乌龟畜生,我做娘的在家熬苦受淡,巴不得一日的饭做两日吃,你却把二百两细丝出去,不知怎么样弄完了,刚刚剩得一个被套子回来。我不埋怨你也够了,你反平白地生言造舌,捏出无影无踪的话儿来屈陷人。就是打老婆也罢了,怎么连我也拖在浑水内。我自你十二岁上守寡起,直到如今,你见做娘的偷着几个汉子,曾亲眼撞过几遭。你这忤逆畜生,说出这样话儿,只怕要死快的了。」千畜生,万畜生,足足骂了更余天气。赵相和衣睡在床上,又恼又恨,等到晓锺初动,就起身出门,走到赵云山家里商议。不知王氏起来,更有什么话说?
  要知端的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  
   第三回 堕烟花杨巧姑现偿夫债


  诗曰:
  上有青天在,何须巧用心。
  花开宜对酒,月满且弹琴。
  我妇虽荆布,彼姝有藁砧。
  岂无思慕意,首恶重奸淫。
  且说赵相出门去后,渐渐天色将明。王氏亦即起身下楼,遍寻冯氏不见。走到后门一看,却是半开半掩,惟恐一时气恼跳入井中。便把一根晒衣的竹竿儿,放向井内捞拨,却并无影响。王氏心下十分着急,慌忙走到蒋云家里计议道:「短命畜生,天尚未亮,就起身出门,不知又到何处去了?谁想媳妇又遍寻不见,这件事怎处?」蒋云道:「人是决有下落的,不消忧虑。但这件根由,必系赵云山晓得你家有些汤水,故既把他二百余金局弄完了,昨日又来请去吃酒,决定还有什么局面做出来。惟恐你不肯,遂生起这个风波,吵闹一场,使你不好开口。就是那件事情,即使有人搬弄是非,常言道捉奸捉双有何把柄。据我的主意,必须到县告了忤逆,把他惩责一番,下次便不敢违拗。不然,长了他的志气,将来必致自由自主,不放你在眼内,还要被那赵云山局骗,你我亦从此断绝了。」王氏点头道:「你的主意不差,快替我写下一张状子,我就到县里去来。」蒋云道:「这张状子,我却不好写得。我有一个朋友,住在县前,唤做唐子山,你只消到他家里,央他写了,就要他指引进去。此时官将坐堂,事不宜迟,作速入城为妙。」王氏连忙回来,取出一个旧包头,齐眉兜裹,将门锁闭,央着邻近一个卖花的孙媪作伴,自去赴县告状。不题。
  再说蒋云,打听得赵相的丈人,唤做冯伯元,住在东察院前桥南台下,一径走到冯家,向着伯元道:「小侄无事不敢轻造,因有一件冤屈的异事,特来报闻老丈。自令婿赵君甫远商楚地,令爱在家,足迹不出中门,邻里罕见其面。谁料令婿直至前晚始归,带去的二百余金,决在青楼迷恋,以致花费一空。在令爱不悦之意,未免有之。岂想令婿以此衔恨,昨晚在白龙潭饮酒醉归,霹空将一件奸情事体,冤陷令爱,自黄昏时打起,直至二更,致令爱气恼不过,于半夜开门走出,今早遍寻,杳无下落。据令亲母说起来,遍身都带着肿,头发去其半,十分冤惨,令闻者莫不酸鼻。他夫妻反目,原与侄辈无干。设有人命不测,必致累及邻舍,为此特来相报。」冯伯元听罢,禁不住扑簌簌流下泪来道:「老汉年近六旬,只有这点骨血,却被畜生如此凌贱。料想半夜出门,万无生理。老汉即当告县究偿,岂肯干血。幸蒙吾兄仗义相报,感德不尽。少顷状上,就欲借重尊号,做一证见,未知可否?」蒋云道:「小侄因以邻居,不得不来相告。若进状词,还望老丈斟酌。设或令爱无恙,仍系儿女至戚,何可以一时之气,伤了日后翁婿之情。」说罢,正欲起身作别,忽见一人汗流满面,也来报信,其言与蒋云所说,一一相同。
  你道那人是谁,原来也是蒋云央来,冒认邻舍相报的。当下冯伯元,登时写了状子,奔到华亭县来。恰值知县坐堂,王氏告准,已差人把赵相拿到,正在审问。说话的,你说错了。怎么堂上状词,这般容易就审。原来告忤逆,与别样讼事不同。别样讼事,须要投文听审,耽延时日。若使差人受了贿,还可以寝捺搁起。惟有忤逆不孝,立刻差拿,就要开劈的。当下知县,先叫王氏,细细的问了一会,就唤赵相上去说道:「你拿了二百两银子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