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,那里得见。落后开着后门一望,只见那一锅饭一锅豆腐,热喷喷的俱放在竹林里面,被着两只狗儿吃了一顿,已去了一半了。自此一连闹了数日,儿子媳妇被着丈人家里载去,只有老夫妻两个并着顾四,昼夜担惊,没处躲闪。
  一日早起,顾四扯了杨敬山,出到门外说道:“何不仍去求那邬法师,把这些硬鬼,一齐牒入酆都,方得安稳。”杨敬山沉吟良久道:“我也有此意思,只为前番许他重谢,尚未送去,所以不好启齿。如今没奈何,只得老着脸皮,再去恳求一次。谅那法师,也不是个贪图货利的人。”说罢,便即如飞的一直奔到城隍庙内。问那邬法师时,已于三日前收拾行李,转到别处去了。急得杨敬山走头没路,自嗟自叹,怏怏而回。顾四道:“既是法师已去,也便将计就计,置备三牲礼物,并把细软东西,放在船内。只说要到城隍庙去见那邬法师,把着大门封锁,打从城里转出南门,借一亲眷人家暂住几时。那鬼不见了人,自然散去。此计好么?”杨敬山与张氏,俱点头称善。连夜把那米谷箱笼,要紧物件,寄放在顾茂生家里。次日宰鸡杀羊,把那三牲整备停当,扬言要到城隍庙去。杨敬山扯了张氏,急忙下船。顾四撑开便摇,从着西门入城,转出南关外真如寺前,上南三里,借那族侄杨侍桥家里住下。将及月余,喜得略无动静。只是两家合着一副灶头,甚觉不便。又过数日,密令顾四到顾茂生家,转央茂生开门进去,搬取行灶二只。那一晚,载到门前。刚刚把那锅灶拿进屋内,便闻一片声沸嚷道:“好了好了,已寻着了所在了。你这狠心的贼,真个奸滑异常。只说到城隍庙去,为什么却躲在这里。你道我等决来不得,谁想潜在行灶内,竟自来了。”遂又骂的骂,哭的哭,抛泥掷瓦,比前愈加喧闹。杨敬山同着张氏,面面相觑,又气又苦,又被杨侍桥夫妇十分嗟怨。寻思无计,便大声叫道:“黄仁黄仁,你既放我不过,我要这老命何用,你不如就捉了我去罢。”那黄仁也厉声道:“你既下了毒手把我儿子揿埋黑狱,我也定要将你一家搅散,怎肯干休。”众鬼咬牙切齿,又齐声嚷道:“你在阳世,须使你夫妻子母不得完聚。若到阴间,还要把你乱刀碎剁。”杨敬山含着两行泪,向杨侍桥道:“这是我命中犯着,合该遭此冤业,省得在此带累你们夫妇,我今晚只得回去,死在家里罢。”杨侍桥道:“且再从容商议,何消这般着忙。虽则道,时衰鬼弄人,原非吉兆。然从来鬼神无形无声,就是人家常有怪诞不祥之事,亦不过风雨晦暝,才闻鬼哭,并那远年坟墓,始见磷火夜移,岂有成群作祟,白昼向人说话。此真妖孽,乃耳目之所未经闻睹者。然与他争论何益。据着做侄的愚见,还须买些纸锭,置备牲宰,将他祭献。苦苦的求恳一番,或者得以远去,亦未可知。”张氏亦从旁劝道:“前番只为差了主意,把那孽魅驱遣,致有今日之祸。若徒以口舌争辩,岂能发遣得去。还该做着几碗羹饭,多烧楮帛,以善言苦求的为是。”杨敬山听说,登时置备楮、烛、酒果、鱼肉等件,又请着一个献神的何打笤,等至黄昏时候,铺设酒筵。那何打笤敲动锣鼓,先通了年月日时,姓名籍贯,然后备陈所以致祭之意。杨敬山与张氏,亦连连叩头,恳乞即时远去,保佑安宁的许多说话。既而酒过三献,何打笤又朗声祝告道:“尔等既为溺死男伤的父母亲族,是何病证而亡,因何久羁地狱,未得投生?何得以鬼犯人,兴妖播虐。我今竭诚致献,速宜远徙遐方。”话犹未毕,那黄仁便啾啾哭响道:“某与发妻翁氏,并弟黄二、族侄黄寿、黄应祥等,是瘟疫病死的鬼。族兄黄五、黄必达因值离乱,被盗斧劈破颅,是横亡的鬼。次男阿满,年甫七岁,是夭寿的鬼。表侄翁忆山,是缢死的鬼。彼此断殁,并无嗣胤,谁为荐拔,得转阳间。仅一长男阿喜,又以覆舟溺死,冤遭杨大,反行牒谴酆都,以是报怨而来,并非作祟。今既悔过恳求,我等岂不感动。必须遍请高僧,启建梁王忏道场三日,更要多烧楮帛,使我遍行贿赂。倘获即离黑陷,骨肉相逢,我等便已遨游远去,永不为害了。”杨敬山慌忙下拜道:“只在三日后,情愿延僧礼忏,一一遵依。但乞即时退去,以便从容措备。”那众鬼不复仍前诟詈,连声应诺。便有一阵阴风,打从案后刮起。只闻嘈杂哄笑之声,向着东北隅渐远渐低,隐隐而散。杨敬山与杨侍桥夫妇,沥酒相庆,将银重谢了何打笤,即日收拾回家,准备请僧启忏。
  要知后来如何?下回便见。
  
  
  
   第九回 桃花桥巧续鸳鸯偶
  词曰:
  昨夜荷风被渚烟,最怜花上露,晓还鲜。小窗笔砚洵悠然,搜异事,遮莫付新编。
  式好在当年。漫嗟生死隔,更留连,桃花潮外小桥边。堪羡处,人鬼缔良缘。
  ---右调《小重山》
  且说杨敬山同着张氏,即日回到家里。一面置备蔬果香烛,一面就请东塔讲寺,请僧六众。到了第四日清早,便即启建道场。自此虔诚礼拜,昼夜香烟不绝。至第三夜,经忏圆满。复请法师登座,把那焰口施食,救济孤魂。将及夜分时候,忽尔风吹雾起,笼蔽星月。只见靠着江边,隐隐现现,若有数人稽首拜谢之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