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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3-玉燕姻缘全传-清-佚名-第36页

日不得彻。若将恩报冤,有冤都消灭;冤报冤,冤冤几时歇?我见结冤人,尽被冤磨折。
这首闲词不表。
话言邓氏将丝绦(涤)系起,欲寻自尽。且自按下。
单言张寅吃醉在黄子方家内,此刻酒儿散去,渐渐将醒。你道他怎么这样大醉?只因倒在榻儿上面,将头空在一旁。那药性冲将上来,故尔如此。亏他一吐个干干净净,他即撑将起来。见那一盏[灯]儿昏昏惨惨,乍明乍灭;看看桌上盘盏杯箸,尚且未收。见有把砂壶放在旁边,取了些冷茶吃了,渐渐省得人事,方才明白。连连叫了几声“子方兄”,并无一人答应,只得取了残灯,去房里观看。张寅还疑惑黄子方在房里睡觉,那里知道他已(也)作无头之鬼了。张寅掌灯在房内四下一照,并无子方。张寅顿然想起,说:“罢了!我将肺腑之言告诉与他。他这丧心的人,必向祁家去了。”想到此间,方知酒后失言,悔之不及。这才是:
逢人且说三分话,未可全抛一片心。
张寅想罢,将那一盏灯儿也不吹灭,放在桌上,带起了大门,追奔祁家而来。
一路跌跌跄跄,不觉到了祁家门首。忽见大门半开半掩,心下越发动疑。只见那架花枝儿仍插在门上,张寅心下暗想:“到他门里,自然明白。若是他丈夫还在家,不应设此暗号;若是不在家,这半夜三更,为何门儿不关?”谁知此门是祁中出去,原将门儿带上,此刻却又被风儿吹开了。张寅却挨身而入,并未曾容心看见门旁有个尸首在地。他一心如箭,急急奔进去;却又不敢进房,站在天井底下。只见房里有灯,暗暗有人啼哭,不知为着何事。张寅连连叫道:“二姑娘,为何啼哭?门也不关,是何原故?”邓氏听得是张寅声音,[只]得退下圈儿,走将出来,恨不能:
一口咬下腮边肉,抓住无情把命拼。
邓氏走到张寅跟前,说道:“丧心人呀!你为何此刻才来?可知我家干出天大的祸事了?”张寅问:“有什么大祸?”邓氏道:“你进门来,曾看见否?如今我房内有一人,你可认得否?”张寅提灯一照,只见满血迹在房,有人头一个滚在地下,吓得他目瞪口呆,远远问道:“是何人杀的?”邓氏将他丈夫杀人的话细说了一遍。张寅认得被杀是黄子方,向邓氏道:“我却在他家饮酒,被他灌醉,失了一着了,干出这样大事来了。这也[是]他欺心报,二者我们不该遭此一劫。但李氏无辜被戮,等事平定,我自然高僧超度于他。如今不必多言,速速将小桃叫他起来,趁此黑夜无人,一同逃走。且先躲在我家,再作道理。”此刻小桃正在好睡,邓氏将他摇醒,说道:“外面杀了人了,快些起来,张相公带我们逃走呢。”小桃朦胧醒来,那里知道就里,连连穿了衣服,同邓氏出了大门。张寅随后出来,将门儿带上。他三人是:
双手劈开生死路,将身跳出是非门。
此刻已交三鼓时分,但见:玉宇无尘,银河泻影;四围寂[静],万籁无声;街坊一人俱无,正好行走。张寅在前引路,邓氏扯着小桃后行。喜的是没有城门阻隔,一路上就有些栅栏,目下未交冬令,并不禁夜。转湾抹角,走的都是小街小巷。走了一会,已到了张寅门首。邓氏一见隐隐一带粉墙,认得是当年旧居之地,张寅上前扣门。里面众人睡得正浓,鸦鹊无声,只有张琏未曾睡着,喊人起来开门。张寅领着邓氏、小桃进来,仍旧命家人关上了门。
内中有个家人看见张寅带了两个女子进门来时,心下暗暗道:“我家相公渐渐的胆大了,半夜三更把人家妇女拐带来家。明日必有官司之祸!”忙忙来告知张琏。张琏闻言大惊,急急出来一看,只见邓氏秋波滴沥,云辔轻挑,头上挽了一个馒头鬓儿,身上穿一件(伴)玉色绫短袄,高高的穿着一条青布裙儿,却也十分好看。张琏开口问道:“这位娘子从那里来的?”张寅并不相瞒,望着张琏,将祁中杀人的话儿言了一遍。张琏听了,魂都吓掉(吊)了,忙忙开口说道:“老奴那一样不曾劝过?相公把老奴的言语只当放屁。如今干出这样大事来,身家性命都不惧了,只便如何是好?”
此刻煞似(杀做)一个雷声天下响,家里的人听见有此奇事,男男女女都起来了。有人掌着灯,在大厅上来。张寅与邓氏、小桃三人俱在大厅,被众人围在一堆观看。有的认得是邓开山的女儿:为何到我府中来?正不知其中就里。有人到里边告知张序。张序今日在南京庄上回来,一路辛苦,正在好睡,听见张寅带了两个妇女来家,吃了—惊。不一时,张序来到前面,见邓氏跪在地下,哀求救命,张序忙忙扶住,叫邓氏起来。张琏即将现在情由告知张序。张序开口说道:“你们都不必着忙,我自有道理。”先命人掌灯,将张寅、邓氏、小桃送入后面,吩咐家下男、妇人众,不可走漏风声。众人答应,各皆散去。
惟有张序,那里还能个睡觉?只等得天明,带了五百两银子,赶到吴县儒学的衙门。此刻天气尚早,扣开了门,有人认得是张府的老总管,连连邀他进去请坐,问道:“张老爹,早来有何贵干?”张序道:“有一要事,前来求见老爷。”那人进去禀过老爷。
老爷传张序进见。张序叩头禀道:“家主多多拜上太爷!昨晚如此如此,这般等事。”将祁家的话禀了一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