差人往松江府买三十匹,裁用去了十匹。今小相公毕姻,所以染这十匹在店中。家下还存十匹,闻老爷要用,家爷特差小的送上。”都公道:“多谢你老爷厚惠,容日面谢。”发回柬帖,赵长叩头说:“晓得。”自回去了。郁公即拿这十匹一看,却与那十匹是一样印记,心中已自明白。卞嘉对郁公曰:“且悄悄拿前一匹的小厮来,相究他的来历,此事便有下落。但要吩咐差人委曲唤那孩子来,不要惊动地方,恐走漏了消息。”郁公道:“领教。”就唤快手陆渐,吩咐去拿李阿寿,“不许一刻耽搁,可委曲叫他来,不准惊动地方。”
  陆渐领了命,正出县门,遇见王小三,陆渐密告小三,小三就同陆渐走到东门外。恰好阿寿买一包枣糕在前面走,王小三退后向他一指道:“前面那个穿蓝布棉袄的,就是那人。”陆渐忙忙赶上,把他肩上一拍道:“寿哥哪里来?”阿寿回头一看,却不认他。陆渐道:“寿哥,前面一个朋友要送还你一件东西,他说你的物,当五钱银子买酒吃。今要远出,特着小弟请你去当面认得了店,日后你自己好去取赎。”阿寿听了,疑是小三因问道:“贵友可是姓王的?”阿寿便不疑心,同他转回。行到县门前,只见那人摸出一根板签来,向阿寿道:“太爷请你说话,且同我过去。”吓得那孩子目瞪口呆,脚也移不动,被陆渐拖入县门,直到后堂。邵卞嘉见差人带个孩子进来,晓得是那个事,便唤那孩子到身边来。阿寿跪下叩头。邵卞嘉叫他起来,见他生得却目清眉秀,暗想:“此处哪有此绫子?此地又无处可买,其中必有个得来的缘故,令人猜测不出。若是他父子打劫来的,连这小厮都不能干净了。待我先问他备细。”逐令差人出去,不许闲人进来。乃闭了门叫阿寿近前低低问道:“你这匹绫子从何处来?适才有人告你是杀人大盗,这绫子就是赃证。倘太爷夹打起来,看你小小年纪如何受得刑具,眼见是性命难保了。如今趁首府未出来,你把这绫子来处的根由,一一说与我听,一字不许隐瞒,我就向太爷讨个方便。你若不说真情,到堂上就要救你也无用处了。”阿寿听了两泪交流,只得把姚胡子还有绸缎藏在阁板上黑漆箱内,说了一回。又问:“姚胡子平日往来的人,你个个认得他姓名么?”阿寿便将个个姓名念出。卞嘉取幅白纸,把姓名记了,收在袖里。又问:“这班人可一齐寻得着么?”阿寿道:“俱在赌场中赌钱,平时一人有事,众人齐到料理。”卞嘉道:“你今实说,待处置了强盗,日后我还要照顾你。”阿寿叩头拜谢道:“得老爷救拔,小的感恩不尽。但姚胡子的妻子,小的受她大恩,求老爷一发看顾她便好。”卞嘉道:“你要得陇望蜀了。”说罢郁公步出后堂,阿寿退立一边。卞嘉把阿寿情由述与郁公,又将八个大盗名字递与郁公,遂附耳说目今可如此如此。郁公笑道:“妙算妙算,弟出堂料理。”即传鼓升堂,郁公批一张票:“即拿三条街失节妇人张氏,系姚大妻,立刻赴县。”票后又批一笔:“其夫无涉,不必牵连。”差人如飞去拿。张氏正立在门首盼望阿寿买糕回来,忽见差人拥入,手执衙批说道:太爷有请。”不由分说,左右扶了两臂就走。张氏叫喊邻人,央他寄信丈夫。差人道:“官府吩咐,与他丈夫不相干涉,不必唤他。”倏忽之间,早已到县,差人解进,郁公喝带过一边,签押完了听审。
  却说姚胡子这一班正在赌场,方赌得高兴,忽然沸沸扬扬,有人传说:“县里在三条街拿一个少年妇女,说是为着奸情事,大家去看一看。”姚胡子听了,有些错愕的意思。忽见他间壁安老官走来道:“姚大官,你家娘子被大爷出个衙票来丢去了。”姚胡子大惊,问道:“曾看见票上是甚言语?”安老官道:“票是我亲眼看见,写失节妇人张氏,又写与丈夫无涉,不必牵累。”姚胡子暗想:“失节妇,分明是偷汉子;与丈夫无涉,想是我无罪了。”连忙把钱收起,飞跑到县,这些兄弟见姚大妻子有事,个个随后跟来。到得县前,见众人拥挤不开,要看太爷审个奸情,但是畏惧郁公的堂规清肃,不敢十分挤拥。只有姚大一班七八个,自恃挂名在赵衙内,兼讨一个图书名帖来,遂拥进仪门。
  郁公早在堂上,远远见得分明,便叫快手下堂来问:“方才进来是什么人?”差人下来查问,姚大一班应说:“我们都是赵府里,家老爷因太爷拿他家人姚大的妻子来,就差他丈夫拿个名帖,同我们在这里探望。”差人上堂将此话禀明郁公,郁公道:既是这等,可叫众人上来看个真假。”差人就唤众人上堂,一齐跪下,将名帖呈上,郁公看了名帖说道:“你老爷向日曾对我说,他有十二个得力的众人,恐有棍徒冒名来禀事的,写一个名单送在这里。你们可一一报名来,以辨真假。”那八个人齐齐唱名上来:姚大、黄魁、李小三、翁及能、贾常、王阿任、周满、杜孝。众人报名已毕,郁公唤出李阿寿来问道:“下面八个人,可是你说的八个名字么?”阿寿禀道:“正是此八人。”郁公便叫拿出赵府送来的松绫,放在桌上道:“你这大胆强盗,前日新丰驿打劫江西客人三千银子绸缎,又杀他的家人,今告在我台下。方才赵太爷来说,是你这班奴才,借他名色在外打劫。今许多绫罗藏在何处,好好招来,免受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