譬如一件器具,屡用便坏,自己把身体糟蹋坏了,与神明又什么相干?这样愚人,世上多着哩。我们中国做官的人,并不靠本事得来的。既然大家都没本事,为什么一般的人,一个就那般尊贵,一个就那般微贱,只得说他的命好相好,这就是信命相的病根所在。我们东家,少时本不信此,如今也着了这个迷,恐怕到老亦不会悟的了。”正在说得高兴,只见小厮赶来说道:“大人升了臬台了。”正是:
锦上添花容易有,雪中送炭本来无。
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回 求仙求佛无计挽回 即色即空偏多牵惹
却说胡子偃正合陆省夫谈得高兴,恰好小厮来报道:“大人升了臬台,老爷可上去道喜。”子偃道:“胡说!这是电信,不能作准。要等见了上谕,才算呢!”小厮扫兴而去。陆省夫看表上,时已不早,告辞归寝。次早,果有许多候补官员前来禀贺,都是为着昨晚电报来的。子偃只得随众,也送了个晚生帖子去道贺。
且说子玉接了臬台印,便把鲁半仙养在衙门里,甚是信他,还想设法,替他捐个小功名到省。争奈这半仙福薄灾生,他又冒充懂得看甚阳宅,说这臬台衙门上房的对面,一堵墙不好,挡住了南方旺气。子玉立时叫匠人把墙拆掉。哪知不拆便罢,一拆之后,不上三天,太太病了。始而发热头痛,还不要紧,请了三位医生诊治,各说各的话,子玉也不知听了那位是好,左思右想,没得法子就把三张药方,叠成方胜,在天妃娘娘的龛前,拈香祷告,随便揭起一张,却是用的麻黄石膏之类。子玉不问好歹,叫人熬给太太吃了下去,谁知发热更是利害,甚至说些胡话。一会儿变了北京口音,要子玉预备若干供品,若干银锭纸钱,子玉那敢违拗,立时叫人照办了,方略略安静些。一会儿又大声怪叫,说什么哪吒太子,带了十万天兵,杀下来了。原来这位太太小时,看的小说最多,什么《西游记》、《封神演义》等书,都印在脑筋里,到得病糊涂时候,自然口里要说出来,本没甚么奇怪的,只把子玉急得要死。知道医生是没中用的,但除却他又没第二个法子。事有凑巧,子玉有位同乡属员,在湖北候补多年,是个通判班次,姓段名匡,表字高生。这人最会钻营,搁不住合子玉又有些瓜葛,便不时进来走动。今闻太太病重,特地进来探望。子玉正因太太病重,要访求良医。知他久在湖北,熟悉本地情形,不免请到签押房相见。高生如逢异数,见面后,请过安,问了太太病情,子玉一一说知,便问本地有好医生没有?高生道:“本地医生,只能医本地人的病。我们浙江人的身体柔弱,搁不住他用那些猛烈药品。”子玉道:“你这话虽是,但如今是没有法子,只好短中抽长,请来试试。”高生道:“大人不知道,如今曾公祠里,住了几位读书人,善能扶乩,替人家开方治病,百不失一,很有效验。远近都去求教他们,他们又不受谢,只收香烛费一百个钱。大人要信他时,只消卑职去代请便了。”子玉道:“果然有有么?”高生道:“卑职不敢说,只外面人都说他有效验,送的匾额也不少。”子玉正在情急的时候,只得托他去请。不到半天,那扶乩的先生们已到。带了乩坛乩笔,一共五个人,不过是什么秀才童生等类。子玉为着太太的病,只得分外谦恭,请在内花厅相见。五人道:“事不宜迟,就派人收拾屋子罢。”子玉道:“就这里间,倒还洁净。诸位看使得使不得?”五人齐入里间看道:“甚好,也不用收拾。只预备香烛果品,黄钱银朱笔砚便了。”子玉一一照他吩咐,五人一齐动手,还有段通判帮忙。一会儿坛场摆设整齐,内中有位道号参寥子的,执笔书符,在烛上点着焚化了。就有两人立近乩傍,手扶着乩笔,一会儿,那乩笔微微转动,尽在沙盘里画圈,忽然大动起来,龙蛇飞舞的,写了七个大字道:“吾龟山道人是也”。参寥子便命子玉磕头,子玉只得朝上一跪三叩,起来站在一旁,又见乩上大书道:
钱子玉是玉皇案前的司香吏,李夫人是王母侍女。因一笑之缘,坠落尘凡,结为夫妇。俗缘尽后,便各归位,不须久恋红尘,吾神去也。
子玉大为失望,高生更是着急,面色都变了。那参寥子却动也不动,又在那里书符焚化。此时乩坛肃静,一会儿乩又乱动起来,写道:
朝游碧海暮东吴,袖里青蛇胆气粗。三醉岳阳人不识,郎吟飞过洞庭湖。下书“岩道人录旧作”。子玉知是吕仙,不待参寥子吩咐,赶紧磕头默祷求方。乩却停了一会儿,又写四个字道:“参寥子进。”那书符的人,上来磕过头,站在一旁,乩又书悟真子进;又一人也来磕头,也站一旁,乩又书道:“钱子玉为官不正,结交权贵,妄想高迁,吾本不愿到坛,因徇龟山道人之请,勉来赐方。如其不愈,乃天命使然,勿再相渎。”参寥子又叫子玉跪下,子玉只得长跪在地,待药方开过后才起来。旁边有人录下。那药只三味,是大白芍三钱,甘草五分,青果三枚,子玉见了甚是踌躇。高生道:“仙方都是如此,不在乎药品,得些仙气,就可以治病了。”扶乩的人收拾乩坛,匆匆辞去。子玉送他二十金,不受而别。子玉把仙方叫人打药给太太吃下,似乎神气清爽些。那知到晚间,又是火炭一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