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吩咐:“快请小姐出来,郦老爷在此。”小姐出来拜跪,抱头相泣。飞云道:“拜见爹爹,不知母亲今在何处?”郦尚书道:“途中幸喜,遇着你母亲了。”郦小姐道:“可喜,可喜!”贾节度道:“有一件事要奉告:小弟斗胆,连令婿也替老年兄招过了。令婿叫做卞无忌,茂陵人氏。”郦小姐道:“卞郎快来!”参军出庭,向郦尚书叩拜。郦尚书见他人物丰采,好生欢喜。对贾公谢道:“多感年兄招此佳婿。”忽见堂官送上报来说:“老爷简举的本,已有旨意。”郦尚书吩咐取上来。贾公问道:“请问老年兄,为着何事上这简举本呢?”郦尚书道:“为着科场中事简举。”因把旨意念道:“礼部一本,为简举事。奉圣旨:科场大事,委宜详慎。郦道安既自行简举,仍安心供职,不必引咎求斥。鲜于佶着法司提去,严行究疑。其原卷日字号,既系霍都梁所作,即行察补,以襄盛典。该衙门知道。”霍生闻听,惊讶背身说道:“原来鲜于佶割了我的卷子,中了榜首,怪道那日看我病时,切切问我字号。有这样的歹人!那斋夫劝我言语,句句不差了!”飞云笑道:“爹爹,如今免不得要去找寻姓霍的才是!”郦尚书道:“榜首定是要补的。但急忙里,那里去寻找此人?也是个难题目!”飞云道:“这个人,孩儿到晓得。”郦尚书失惊道:“孩儿,你怎么晓得?”飞云把霍生扯过说:“爹爹,这个不是?不必找寻了。”郦尚书并贾公俱大惊道:“这却怎么说?”郦尚书道:“果然是真么?”飞云道:“千真万真。”郦、贾公大笑道:“有这样奇事!但问贤婿,为着何事改了尊名?”霍生道:“不好说得!”郦尚书道:“我们是一家人,但说何妨?”霍生道:“不瞒岳丈说,小生曾为一个相知,写幅春容画,被那裱匠把来错送了。”郦尚书问道:“与谁呢?”霍生笑指飞云道:“就错与令爱。”
  郦尚书又问:“怎么就错与小女处?”飞云道:“就是爹爹与孩儿的那幅《观音》像,院子在裱背家,错取一幅《春容》来了。”郦尚书又问:“错了后面却怎么?”霍生道:“令爱拾得画时,写了小词一纸,以咏其事。这一片笺,却被燕子衔去,小生在曲江闲游,偶然拾得。”郦尚书又问:“这也奇!但怎么知道是小女题得笺呢?”霍生道:“这也有个缘故。因小生抱恙,请一医婆来看,那医婆说起这些事情,才晓得画是错到令爱处,诗笺也是令爱题的。”郦尚书道:“果然小女病时,有个驼背医婆用药来,可是他么?”贾节度问飞云道:“不就是相随你的驼婆子么?”飞云道:“正是他了。”霍生道:“小生彼时将令爱诗笺托这医婆送还,取回原画。”郦尚书道:“这也无害。”霍生道:“不料揖捕公人知道,诬小生托医婆明作牵头,暗通关节,要拿见官考问,故此避罪,改名入幕了。”郦尚书道:“老夫在场中,那里晓得此事?这却不是甚么勾引关节的勾当,明明是那班缉捕人役打诈了,可恨,可恨!那笺如今还在么?”霍生道:“小生收得在此。”郦尚书接过,读了一遍,说道:“这也不是淫词,恰好燕子衔了,落在贤婿手中,岂不是缘么?还有一件事。贤婿有一位令表妹,也为乱离失散,现在老夫家中收养。”飞云道:“恭喜爹爹,家中原来又收养一位妹妹了!怎么认得他是霍郎表妹?”霍生道:“小生从无中表,那里讨这个表妹来?”郦尚书道:“既不是令表妹,却怎么将贤婿三场文字,一一收藏;就是鲜于佶这桩情弊,倒是他辨别出来的。他说此人与贤婿同窗,一丁不识,老夫故此才唤来复试,自行简举,倘非中表,怎晓得这般详细?”
  贾节度道:“老年兄,我两姓原是通家,何不接此女来面会一会,便见分晓。”郦尚书道:“说得有理。左右,备轿子接过二小姐来!”役人应声去了。不多一时,报道:“二小姐到了。”郦尚书迎出,说道:“女孩儿,你姐姐幸已认识在此,又喜就招赘你的表兄、新状元霍都梁。”行云不觉暗暗惊骇。郦尚书道:“但状元说没有你这门亲眷。你可来上前见见,看他如何?”行云道:“请他到爹爹衙中会罢。”郦尚书道:“既是至亲中表,就在这里会也使得。”行云只得遵命,行进庭来,见了霍生,各各泪下。郦尚书道:“既说不是令表妹,如何相见这等凄凉起来?”霍生正哭,又笑将起来。贾节度问道:“既哭,如何又笑?”向郦尚书说:“这却怎么说?我两个都不解甚么缘故。”霍生笑道:“不瞒二位岳丈说,”指着行云说:“这就是,”又不言了。郦尚书问道:“就是谁呢?”霍生道:“就是小生一向平康中的故交,叫做华行云。”贾郦二公大笑道:“这样果是该哭又该笑了。”行云方才向郦,贾二位下拜,又与郦飞云对拜。郦尚书道:“连我与母亲都被你瞒过了。”向贾节度道:“果然作人极好,不像那样人家出身的。”贾节度道:“记得招赘时,贤婿再三推托曾与曲江女子结为山盟,想就是此女么?”霍生道:“正是。彼时蒙岳父许下,日后相会,与令爱大小一样相称。”飞云惊讶道:“甚么一样相称,这话是真的么?”贾节度道:“这句话果然是老夫亲口许下的。”郦尚书道:“年兄,你看他两个如何这样相像?怪道小女把那轴《春容》认作自己的;老妻乱离中,又把行云认作小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