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得鸡叫。到天明上朝,各部大臣把事体奏明了,圣旨下来,赶回京城去,还不曾到午膳的时候。每天这样跑着,遇到大雪、大雨、大寒、大暑的天气,那百官走在路上真是狼狈不堪,叫苦连天。幸得今天兰贵人一句话把皇上劝回宫去,他们心中如何不感激?那兰贵人一到了宫里,皇上便把她安顿在熙春宫里,却吩咐宫女太监们,暂时瞒着正宫,俟贵人生下皇子,再去报与娘娘知道。因此皇上依旧每天宿在兰贵人这边。兰贵人自从有了喜,便常常害病,也曾传御医诊脉处方,无奈这是 胎气,三日好二日歹地缠绵不休。皇上又宠爱得兰贵人厉害,凡是贵人服的汤药,都要皇上亲眼看过。那兰贵人也撤痴撒娇地自己睡在床上,却拉着皇上在床前陪伴着,皇上便和她说笑着解闷儿。因此皇上天天晏起,懋勤殿上虽设了朝位,却十有八九是不上朝的。却累得那班文武官员天天在直庐里候着。
  这里面却触恼了两个人:一个是大学士杜受田,一个是宗室肃顺。那杜受田觑着皇上御殿的时候,便切切实实地劝谏了一番,说:如今外患内讧,迫于眉睫;天子一日万机,正当宵旰忧勤,以期不堕祖宗之大业。咸丰帝原是敬重杜受田的,又听他抬出老祖宗来,也便不好说什么。那肃顺却很有锋芒,因为他是宗室,现掌管着宗人府,宫里的事体他都知道。他知道近来皇上宠上了一个兰贵人,心中很不以为然。原来他本认识兰贵人的父亲惠征的,惠征在日,为一点点小过节和他不相容;又打听得兰儿原在桐荫深处当洒扫时,便也瞧她不起。他如今直走内线,放了一个风声给正宫里。
  那孝贞后平日最恨的是妖冶的女子,如今听说皇上迷恋着一个贵人,把坐朝的事体也荒废了,心中如何不恨。她便不动声色,起了一个早,坐着宫里的小黄轿,悄悄地跑到熙春宫来。
  在寝门外跪倒,拿出祖训来顶在头上,便朗朗地背诵起来。吓得皇上忙把兰贵人推开,从被窝里直跳起来,跪着听。一面传谕劝住皇后,停止背诵;一面起来急急穿了衣帽,到懋勤殿坐朝去。退朝下来,才走到熙春宫门前,见一个太监慌慌张张跑出来跪倒。皇上喝问他 :“什么事体?值得这样慌张?”那太监奏称 :“方才皇后传下懿旨来,把兰贵人宣召到坤宁宫里去了 !”皇上一听,把靴脚儿一顿,连说 :“糟了!糟了 !”原来这坤宁宫是皇后正殿,凡是审问妃嫔用刑的事体,都在坤宁宫里举行。咸丰帝听了太监的话,也不及更换朝衣,便亲自赶 到坤宁宫采。踏进正屋去,一眼看见皇后满面怒容坐在上面;那兰贵人哭哭啼啼跪在当地,外面的大衣已剥去了,只穿了一件葱绿的小棉袄儿。皇后喝一声“打 !”只见那左右宫女各人手里拿着朱红棍儿,向兰贵人肩背上打将下去。皇上急抢步遮去,一面拦住棍子,一面对皇后说道 :“打不得!打不得!她身上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。”一句话吓得孝贞后面容失色,忙走下座来,亲自把兰贵人扶起。那兰贵人也十分乖觉,又跪下去,先谢皇上的恩,又谢皇后的恩。皇后对皇上说道 :“怎么不早对妾身说知!陛下春秋虽盛,却不曾生得一个皇子,这贵人既有了身孕,也说不定将来生下一个皇子,继续了宗祧。妾身用杖打这贵人,原是遵守祖训;倘然因受了杖责伤了胎儿,岂不是妾身也负罪于祖宗了吗?”说着,也忍不住淌下眼泪来。咸丰帝原是十分敬爱孝贞后的,她杖责兰贵人,却也不恨她;如今见她哭了,便拿好言劝慰她。孝贞后又趁此劝谏皇上须留心朝事,如今外面长毛闹得不成样子,十八省已去了一半;如何还不忧勤惕励,思可以保全祖宗基业的法子?那女色,万万再迷恋不得了!咸丰帝听了孝贞后的一番劝诫,不觉肃然起敬。
  这时孝贞后也只有二十三岁,虽说打扮得十分朴素,但究竟是一个少年美妇人,那眉目之间隐隐露出秀美的神色来;他们夫妻之间,也是久阔了,皇上这时不觉动了爱慕之念,当夜便在坤宁宫里宿下。这皇帝和皇后好合,在皇宫里算是一件大事,那敬事房太监须把年份月份日子时辰仔仔细细地写在册子上,皇上住一天,那册子上写一天。谁知这时皇帝和皇后夫妻久阔,竟一天一天地住着;那敬事房太监一天一天地写着,足足写了半年光阴。在这时候,孝贞后便劝皇上调养身体;知道鹿血是补阴的,便在宫里养着几百头鹿,天天取着鹿血给皇帝 吃。又每天清早催皇上起来坐朝。这时皇帝也慢慢地预闻国家大事,才知道外面闹得一塌糊涂。那洪秀全得了南京,渐渐地逼近京师来,急得咸丰帝毫无主意,有时退朝回宫,把这政事和孝贞后商量商量。那孝贞后说 :“妾身是一妇人,懂得什么朝政?况且中宫干政,祖宗悬为厉禁;望陛下不要谋及妇人,还是去找那大臣商量的好 。”这一番话,说得又婉转又堂皇,咸丰帝越发敬爱她了。后来皇上下了一道上谕,派直隶总督讷尔经额为钦差大臣,专办河南军务,抵敌那向北来的太平军。
  这时,洪秀全在南京建国,开科取士,劝农务工。那外国人见他声势浩大,军队众多;他又口口声声说种族革命,为民除暴,外国人越发相信他。第一个便是美国,派了一只兵船,直放南京;洪秀全的弟弟洪仁玕是懂得外国规矩、说得外国话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