矣。”遂择吉日,以女嫁崔。却扇之夕,女盛妆靓服,容益艳美,伉俪之笃,有可知也。成婚月余,翁媪乃行,崔与女皆送至海滨,有一小舟,已维石畔,翁媪竟登解缆,布帆乍张,天风忽引,转瞬已杳。女亦无系恋态,但谓崔曰:“二十年之外,当亦如是送君行耳。”

  岛中无寒暑,无昼夜,珍禽驯兽,多中土之所未识。亦无历日,以花之开谢、树之荣落为春秋。崔自与女居,饥则食,渴则饮,倦而眠,醒则起,约略二十年,而容转少。

  无何,翁媪还,促崔登舟。崔不可。翁曰:“此天数,不可久留也,留则有祸,不利于子。子道念苟坚,何患无相见日耶?”牵袂竟登,舟去如箭。抵暮已达一处,遥闻有鸡犬声,登岸询问,方知为乍浦。窃喜再履人境,方自庆幸,转念囊无阿堵物,不免作伍员吴市吹箫,则又悲从中来。因忆临别时女以一裹相授,置于胸前,不知何物。探怀出视,则片片皆金叶也。爰货其一二作旅资,赁舟自浙回闽,至里门,无一相识者。询旧时之戚族友朋,尽已物故;即有一二存者,亦已潦倒龙钟,鸡皮鹤发,觌面不复可辨。崔慨念人世荣华,如飘风过耳,殊不可恃,一切所有,皆如寄耳,因有出尘想。崔居山中久,素习清静,今再履人间,喧杂龌龊,不复可耐,因祝发为道士,居郡南天后宫为住持,终日持斋诵经,不见宾客。如是者三十年。

  一日晨起,忽见一鹤,羽衣翩跹,翱翔庭际,若有所觅。口中衔一丹书,见崔,飘然下堕。崔拾视之,红笺金字,则女书也。上书:“世外妻碧蘅裣衽:一别不知几历岁年,窗前一株鸭脚桃,已三十度著花结子矣。每食桃辄念君,欲寄一枚,道远莫致,所弃桃核,今已成林,而君渺无还期,老父临别之言,何不记忆,乃忍于尘世中疾病老死,如蜉蝣如朝菌哉!今传一方,可常服食。苟有仙缘,自成正果。君其勉之!”末附二绝云:碧海青天夜夜心,灵香无计返瑶林。

  算来不是蓬山远,何日刘郎再问津?

  缥缈楼台锁玉蕤,一缄远寄怕人知。

  阿侬才识相思苦,始信人间有别离。

  崔得书,不禁悲惋久之。术煮苓,如法服食,觉身体健于平时。泉郡人多习航海术,崔时问以此岛,缅述方向景物,率皆曰无有。仍思泛海,一穷其境。有老于舵工者闻之,笑曰:“君殆痴矣!今时海舶,皆用西人驾驶,往还皆有定期,所止海岛皆有居人,海外虽汪洋无涯,安有一片弃土为仙人所驻足哉?子休矣!忽作是想,徒空中楼阁也。”崔终弗信,欲往之念愈坚。因货其所有,得四百金,拟先往西南洋,后至美洲,已有定约将行,忽逢寇乱,盖发逆汪海洋由豫窜闽,漳泉数县,皆为贼窟。有一贼持刀直入天后宫,于崔床下,得金一囊,崔前夺之,贼连斫数刃,竟死。贼去,乡人殓而葬之,庙后树石碣曰:“崔道人墓”。

  小云轶事小云沈姓,居扬州之虹桥横街。虽出自小家女子,而容比月妍,肌逾雪洁。年仅十二三龄,而一时罕与之俦。乃教以歌曲,性绝警慧,一二度即已抑扬入拍,声尤宛转动人,曲师自叹弗如也。父母皆爱若掌珠,将鬻为巨家妾媵,以奇货居之。

  一日,有游方僧过其门,见女诧曰:“此祸水也。倘肯削发皈依净土,则可证无上乘,入离垢天。”女父母以其言不伦,叱之去。左邻有禅月寺,相传为齐梁时所建,挂塔者皆女尼。内有妙香者,年最少,而持戒律独严。数往来女家,与女尤善。偶于闲中授女经典,女时有参悟,尼辄合掌赞叹。

  无何,女父母遇疫亡,女孤孑无所依。有陈媪者,为女中表戚,素作蜂媒蝶使,往来于秦楼楚馆间,招女往居,盖蓄意弗良,将以钱树子视女也。因赁精舍三椽于曲巷中,令女居之,香炉、茗碗、几、湘帘,备极闲雅。隐招富家子至,装女出见,或啜一茗,或度一曲,见者惊为神仙中人,多掷头,无有吝色。逾岁,女年益长,娉婷玉立,艳冶无匹,枇杷巷里,宾从如云。有贵介公子某甲,愿出千金为之梳拢,以商于媪。媪已可而女弗许,泫然谓媪曰:“曩以孤贫,故尔相依。堕落风尘,窃非所愿。惟是接席徵歌,侑觞侍饮,尚可曲从。若荐枕抱衾,此何等事,可相迫哉!”媪曰:“虽然,亦当择人而事。汝岂遂以丫角老耶?”女曰:“无已,俟余意所属,乃可。彼纨子,自踵至顶,无一雅骨,奴岂能屈意事之哉!”

  女于弦管之外,兼娴绘事,耽嗜名人书画,弗惜重价购置。遇富贵人,貌为缱绻,必破其悭囊而后已,箱箧中金玉锦绣,物玩珍奇,不可胜数。颇爱才,见寒土,延接殷勤,久而弗懈。以急难告,倾囊济之。或应试乏费,则倒橐畀之,率以为常。人因呼为“女侠客”,名噪一时。吴让之以书法擅长,自诩为扬州独步。与女结翰墨因缘,女亦以心交许之。曾集成语书楹帖以赠女云:“小于幺凤轻于燕,云想衣裳花想容。”咸谓此联女当之无愧色。

  赭寇陷城,女先期行去,人因服女之先见。沈旭庭与女为文字交,花晨月夕,时与流连。浓气宇轩爽,为女所心慕。扬州既复,沈往访之,则女犹未归,吴之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