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心知不好,一齐大叫道:“我们率性随他去吧,看他将我们拿去怎么样?”当下众村民一个个垂手听着元兵生擒活捉去了。那元兵便把众村民一齐带到中军大舰上来,见了李恒,众村民皆直立不跪。李恒因他是无知小民,便也随他去,因问道:“你们还是无知还是有意?为何敢犯我军令,偷送水与敌人?”当时众村民中有一个口齿伶俐的,便连忙高声应道:“送水有禁?元帅这军令是几时发的?我们并未奉到。
我们乃大宋子民,送水于宋军,何谓敌人?”李恒听了,点头微笑道:“很好,你们可不愧为中原民族了。但如今你们文丞相已被擒,陈丞相又逃走了,宋人大势已去,靠你们这点心力也何济于事?我看不如早早投降了我吧!”
那村民中又有一个乖巧的,便故意道:“如今我们张元帅尚在,安见大势已去?元帅若能破得我们张元帅,我们便甘愿投降。”李恒听了,哈哈大笑道:“可以,你看我十日之内,管教宋军无一人生存便了。”那个村民却也冷笑道:“元帅以堂堂之鼓,正正之旗,纵不能与人斗力,也斗智也,奈何却死守在这里不敢出战?徒欲以绝断水道坐困宋军,不用说宋军会移师他处,不致为元帅所困;即使宋军不肯走,被元帅困死,象这样战胜,非大丈夫所肯为,我们也是不心服的!”李恒被他这篇话倒说得无言可答,因强口道:“不战而胜,本来也可算是斗智;但你既说非大丈夫所为,我明日便离了北山,让他来取水便了,我另有法子破他。你们如今且回去吧!”那村民道:“元帅既然放我们回去,我们便要送水去了。”李恒只得道:“我明日还要让他们来取水,难道还怕你们送水去吗?你们只管去便了。”众村民只叫一声:“好!”便一哄而散,去送水去了,所以到得宋军前已是四更将尽了,这且不提。
却说李恒自众村民去后,心中想来想去,却左右为难,便连夜乘了一只小舟,径到张弘范营中来,和张弘范商量。当下两人相见了,李恒便把众村民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,张弘范笑道:“原来如此。不要紧,你明日便把舟师移来这里,我自有计策破他便了。”李恒答应着,也不再谈,当时便乘了小舟径回到自己军中去了。
次日黎明,李恒果然把舟师一齐移向海口来,张弘范便传令把大军分为四队:吕师夔与阿尔哈雅前后两军合为一队,为东路兵马;索多与蒙固岱左右两军合为一队,为北路兵马;李恒合张弘正舟师为一军,为西路兵马;自己与陈懿战舰合为一军,为南路兵马。当下分派已定,又各各受了暗令,然后三声炮响,鼓角齐鸣,四路舟师四向齐进。张世杰在舟中见了大惊,看看那新病初愈的众士卒,一个个神凋气丧,骨软筋疲,坐在那里还是头晕眼花,却如何好叫他去接战呢?没奈何,只得督着那无病的士卒,四面鸣金擂鼓,准备迎战。少顷,两军相近,只见元军那南北两队战舰离宋军还有一里之遥,便一齐停了泊,只在那里擂鼓助战,那东西两路舟师便直薄宋军接战。张世杰、苏刘义、方兴、张达等亲率众将士前后迎敌,两军擂鼓血战了一回,一直战到巳末午初时候,两军各有死伤。忽听得元军中一声鸣金,东西两军齐齐整队而退。那李恒是由西边退到北边,与索多合为一军;东边是吕师夔率了舟师退下来,径到南边与张弘范这军相合,登时四队兵马变成两路大军。
张世杰也恐元军还要来攻,便忙令军士速速传午餐,一面留心防元军乘午餐无备来攻围。少顷,午正潮生,猛听得张弘范军中细乐齐奏,张世杰心神这才一松。众军士也是听惯了,晓得是张弘范午宴了,便大家放心吃午饭。
且慢——看官,你道张弘范他真个当此战士军前半死生的时候,还有心开午宴奏细乐吗?原来他一连开了二十余日午宴,奏了二十余日细乐,正为今日要将这细乐作为号令之用。当下宋军听见这细乐,正好放心吃午饭。那元军众将士听见这细乐,却是得了号令了,登时南北两路大军乘潮齐进,只听得一片笙萧嘹亮,忽变成两军鼙鼓声高。可怜宋军众将士只慌得抛碗掷箸,摸刀索枪来迎战,无如此番元军的来势,却比前凶猛得多了,那军士皆冲锋冒刃,纷纷舍命跳过宋军战舰来。宋兵只顾得迎战自己舰上的元兵,那敌舰上的元兵又是接连不断的跳过来,眼见得越来越多了。此时只有张世杰和苏刘义率着众将士在北面死命抵杀了许久,那舰上的元兵才渐渐杀尽了,自己的兵士却也死了不少。那南面大将是方兴、张达等,抵挡不住元兵的凶猛,转眼满战舰上已皆是元兵了。此时宋军中幸亏将士同心,那些新病初愈的众士卒见元兵凶猛,便一齐皆强提精神,跑到南面战舰上来擂鼓助战。起先那擂鼓的众士卒便抛了鼓槌,摸了兵刃,一拥齐上,也有到船头拦住敌舰上元兵接战的,也有在舟中迎战元兵的。少顷,宋军中的兵马也有一半陆续都奔到前面来助战。可怜那南面战舰上直杀了两三点钟之久,只杀得血流满舱,尸盈船旁。那宋舰上的元兵虽然尚未杀尽,却也剩得无多了。此时元军南北两面战舰上,也皆有无数宋兵跳过去厮杀了。这一场恶战,真杀得天昏地黑,鬼哭神号。直战到黄昏时候,宋军中鼓声暂缓,原来是那些擂鼓士卒新病初愈,擂了这几点钟的战鼓,早已精疲力尽,所以那鼓声就暂低缓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