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杰顿足大恨道:“罢了,罢了!如此小小一队人马,何至竟被他冲出重围去了!”当下便传令招围攻南门的大将陈吊眼进帐,张世杰拍案忿骂,痛责了一番。陈吊眼低首无言,忿忿而退。张世杰因见他退出去时面上带着几分怒色,心中转疑道:“他平日颇勇敢善战,有几回也曾杀退城中出来的兵马,为何今日竟会被这一小队兵马杀出去呢?”越想那形迹越可疑,于是便下令今夜仍旧不攻城,再休息一夜。到得晚上,张世杰却叫一个心腹小将到陈吊眼营前暗暗去探听,看有形迹可疑之事便来通报。
那小将领会去了,到得三更多天才回来。张世杰便先屏退左右,然后问那小将道:“你可探听得什么信息吗?”那小将道:“小将已探听得水落石出了。
原来昨夜城中遣了一个说客到陈吊眼营中去劝他投降,陈吊眼一时未允,那说客便也不劝他投降了。只叫他明日阵前故意假败,放出城中一支兵马去请救兵,许谢他十万银子。那陈吊眼贼心未改,见利忘义,便答应了他,所以今日放出这支兵马。此刻小将回来正遇见城中缩下十几个人来,还挑着十几担东西,投向陈吊眼营中,想是送银子去了。”张世杰听了只气得怒发冲冠,当下勉强忍住,便叫那小将且退去,明日候赏。那小将退去了,张世杰独自一个人坐在帐中越想越气,一直坐到四更将尽才去安歇,略略朦胧一觉,天色已微明了。张世杰连忙起来整了盔甲开帐,众将齐集参见了。张世杰便指着陈吊眼,睁目大骂道:“该死囚徒,你可知罪吗?还不快快跪下!”陈吊眼被他这一喝,只吓得面目改色,连忙跪下道:“小将无罪”。张世杰拍案叱道:“你此刻还想欺谁?你可晓得这临阵受贿,私放敌人,军法是该当何罪吗?”陈吊眼听了,晓得事已败露,无可强辩了,便如捣蒜一般磕头求饶。
张世杰军法如山,如何肯恕,登时命军士将他推出辕门斩首;又令一员裨将去传告陈吊眼部下将士,叫他愿留者留,不愿留者去。当时陈吊眼部下将士也有去的,也有留的,去的自不必说,留的张世杰便将他分散在各将校部下管领。
从此又是日夜的死命攻城,一连又攻了二十余日,那城中已经是死亡相藉,看看破在旦夕了。这日张世杰一连忽得了三个警报:头一警报是李恒兵马已至惠州,要向潮州来袭宋帝了;第二个警报是邵武复失,林起鳌、刘黻皆死节;第三个警报是索多领兵来援泉州了。张世杰得了这三个警报,顿足大恨道:“罢了,罢了,总是我有眼无珠,会收了陈吊眼这狼子野心的东西,以致事败垂成。如今两宫有急,却不能再顾泉州了。”当晚,没奈何只得恨恨退兵,率领三军竟奔回浅湾去护驾了。
这里蒲寿庚等见大困已解,自然是喜出望外了。过了几日,索多到得泉州,见张世杰大军已退,又晓得叶特密什已克了邵武,心中好不欢喜,便入城来和蒲寿庚商议,叫蒲寿庚、刘深两人随自己同往惠州去会李恒大军,这里只留田子真守城。当下两人答应了,次日便一齐出城来,领了大军,浩浩荡荡向惠州进发。
不日到了惠州境界,早遇见李恒大军,当下两军相会,蒲寿庚等和李恒皆相见了。索多因问李恒一路上交战的情形,李恒道:“路上并没有什么大战,那州县多半是望风投降,只有这惠州,有文天祥在那里助守城池,所以一时攻他不下。我想不如先去潮州袭宋帝,所以来至此处等候你。”索多道:“既然如此,不必迟延,我们明日就起行吧。”李恒点头答应了,当晚无话。
次日大军会齐,三声炮响,一齐向潮州进发,一路无话。不日到了潮州,仍旧将大军分为两道:李恒和索多、吕师夔、达春等将兵攻潮州;刘深和蒲寿庚、蒙固岱等将舟师来袭浅湾。
话分两头。却说张世杰自从泉州归到浅湾,便商议将舟师移屯他处。皇太妃因久在海中,屡惊波涛之险,意欲择一坚城为行在。陆秀夫便奏道:“如今各处城池皆随克随失,不足久恃。只有占城坚定无缺,进退可守,可驻车驾,但不知彼处民心如何?须遣大臣先往谕意,探得民心真诚可靠,然后车驾才可往。”皇太妃道:“这位大臣须遣何人呢?”陈宜中便奏道:“老臣不才,愿往一行。”皇太妃道:“丞相位高名重,正堪此任。但愿此去路上风波无恙,早去早归吧!”当下商议定了。次日,陈宜中便带了几个心腹随员,拜别了皇太妃和帝昰,驾着轻舟,竟向占城去了。陈宜中自从这一去到得占城,因见占城民气不纯,便欲归来复奏。那时正值刘深大战张世杰于海中,帝昰奔波无定,陈宜中得了这信息,吓得不敢归来;后来又听得帝昰登遐的信息,陈宜中便率性竟留在占城永不归朝了,这是后事,不必提。
如今且说皇太妃和帝昰君臣等,自从陈宜中去后,便日夜眼巴巴地望他信息,哪里晓得等来等去,等得眼都望穿了,他却雁杳鸾空,毫无音信。这一日张世杰便奏道:“如今元兵即日要来攻浅湾了,臣意欲请圣驾先往广州新会县南崖山去驻跸,不知圣意若何?”皇太妃道:“势已燃眉,只得先顾眼前了。”张世杰道:“既然如此,明日就要起行才好。”皇太妃点头答应了。张世杰退出来,便下令三军修整篷缆,准备明日起碇。三军得令,登时便纷纷修试篷缆,忙个不了,一直乱到四更多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