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文龙正在叫骂之际,忽听得城中大乱起来,人民号呼震天,四处逃走。陈文龙心知有变,连忙下城楼来看时,原来是兴化城中又出了一个王刚中的对手,是通判曹澄孙偷开了北门,迎元兵入城。当下,陈文龙刚走入市中,早遇着元兵,登时被他执去了。那阿楼罕入城安民之后,便把陈文龙上了囚笼,械送往杭州去。陈文龙却从这日起便一粒饭不入口,饿了七八日,到半路上便浩魄悠悠,忠魂杳杳,一命归阴去了,不提。
却说那元人朝中自从出师以来,见诸将所向有功,纷纷报捷,便也时常下诏慰劳将士,劝将士们努力前进,待大功告成之日,自有厚赏。这日,忽下一诏,命诸将一齐火速班师,只叫蒙古岱、索多两人留镇福州,以王积翁副之;又以李恒为江西宣慰使,与吕师夔率所部兵留取江西未下州县。原来是元人诸王作乱于北方,于是诸将皆纷纷率师北归,这中原一时就没有元人的大军了,这且按下不表。
如今却说那文天祥自从出屯南剑州,便日日的练兵训将,准备为国复仇。
后来奉到诏书,命他移镇漳州,招集英雄豪杰,兴复已失城池,文天祥才晓得两宫已弃闽航海去了。当下便移师漳州,仍旧是日日招军买马,积草屯粮,誓欲兴复山河,杀尽异种,却恨自己如孤峰独立,毫无倚助,仗着自己一人心力,虽弄到心碎血干,总难周顾全局,以此王师迟迟未出。如今见元人大军皆已退回,因想:我欲号集志士,同举国旗,此时正是一个好机会,但只恐此际人心未必有这热血哩!既而转念道:虽然如此,事在人为,虽知其不成也,总要做去,且等我做起一篇檄文来吧。因凝思了一回,提笔写道:天生民族,惟我独尊;地劈中原,是谁无责?江山有警,铜驼向志士悲鸣;天地无心,时势在英雄自造。清四方之兽迹,剩有头颅;荡万里之蛮氛,岂无热血!忍见腥风血雨,寸土皆污;可怜剩水残山,大地无主。春城草木,生气犹存;破国山河,死灰未冷。衣冠故我,莫谓亡国无人;风景依然,休向新亭洒泪。映日之义旗高竖,举国皆兵;摩天之巨刃横挥,何敌不克!乾坤再转,日月重明,会看夺目之光辉,请认国旗之颜色。
文天祥写完,自己又看了一回,便叫拿去刻起来。次日印了万余张,分到各处郡县去贴去,果然不上一个月,各处义兵纷纷云集。
先是文天祥檄文方到了淮西,淮西人张德兴家赀颇富,平日最好拳勇,自幼便请了名师在家学习枪棒,到得年纪渐长,晓得一点世情,因见天下丧乱,心想:我自幼没读什么书,如今天下多事,做人不可无才,我靠着幼小时学的那点枪棒是不中用的,我不如去学兵法吧!因此,便到处搜罗兵书,终日研究那练兵排阵的法子。
却说他有一个表兄弟,姓刘名叫刘源,家中真是富埒王侯,却并无父母兄弟,只有他夫妻两人。那刘源平日与张德兴最为情投意合,朝夕往来。他因见张德兴读兵书,却也高兴了便随着张德兴学兵法,从此两人朝夕研求讨论,颇有心得。到了这两年,他两人便早有起义勤王的心思了。
这日两人无事,正走到市上闲玩,忽见墙上贴一张字,有十几个人围在那里看,他两人便也走过去,挨进来看时,见正是文天祥号招义兵的檄文。
他两人看了一遍,只气得刘源忠愤勃发,热血欲焚;那张德兴看了,虽然不能深解此中字义,却觉得满纸悲壮淋漓,看了心中又是凄惨,又是愤怒。当下两人回到家中,便决计起义勤王。两人商议定了,大家都把家赀尽散出来,铸刀枪、造旗帜,买战马,备粮饷。
那军士却不向外面去招,只在村中劝谕各户出丁编军。原来刘源所居这一村,村名叫作刘家村,村中无论大小户口一概姓刘,这村却推刘源为第一富户,只因刘源平日为人慷慨好施,又最喜欢替人排难解纷,所以村中无人不尊敬他。如今刘源来劝他们出丁,又是慷慨流涕,说得人心中不知不觉会忠义愤发,以此无人不甘愿出丁编军。刘源却与众人约定:兄弟两人者抽一人,独子不抽,兄弟有四人者抽两人,有五人六人者抽三人。不上十日工夫,便集了二千五百人,编成五营陆军,推张德兴统领五营兵马,日日训练阵法,刘源自己却在旁边帮他指点传令。张德兴又请了从前请过的一个名师来教军士刀枪藤牌等法。
却说离这刘家村十里有一座大山,相传这座山从前哪一朝,有个司空弃官归隐在这山里,后来得道成了仙了,所以土人相沿便叫这山为司空山。那山旁有一家居民,姓傅名叫傅高,平日也和张德兴、刘源两人相识,这日忽跑来见他两人,说是他和乡人也结了有四五百人起义,要投在这里结做一处;又劝张德兴把兵马移屯司空山上,那里草多便于养马,山下又有一片极大的空地可以作校场。张德兴和刘源听了大喜,登时答应了。次日,便带领了五营兵马移到司空山上屯扎,和傅高所集的那四五百人合在一处,日日到山下那大空地里操练兵马。一面上表帝昰请奉景炎年号,一面上书与文天祥说是愿投麾下,只等队伍练齐,便前来投奔。文天祥得书大喜。
过了几日,接连着又由衡山来了五千兵马,是一个姓赵的名叫赵墦为首;由抚州来了八千人马,为首的姓何名叫何时;由江西来了七千人马,为首的名叫刘沫;已而又有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