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息,乃有如此之穿戴?”旁人知道的便说:“此大脚是长三上的大姐、娘姨,一年出息少则三、四百金,多则千金。”先生听了说:“我们笔墨的,一年赚得几?此种大脚女子,其一年出息乃有数倍,真正愧死。”
  先生正在羡慕大脚不已。背后头忽来了一个同乡人,此人姓吴,名玉衡,此人不嫖长三,专嫖野鸡,一生好看妇女,因此老天罚他生了一双近视眼,眼光不过一寸多远。这玉衡看见了先生,便与先生说野鸡的好处。先生道:“昨日看见《游戏报》上刊出野鸡歌八首,是绿意轩主人的笔墨,只有苦处,何尝有好处?我记得,我念与你听:
  野鸡苦,爷娘鬻我在门户。得来身价有几何?不抵街头一宵赌。身价原有用尽时,侬身作苦无了期。花落哪能重上枝,终身受浪蝶狂蜂欺。呜呼!我为野鸡兮歌一曲,谁为拔出泥犁狱。
  野鸡苦,野鸡有身难自主。朝接王郎暮接张,身躯作践如泥土。郎总多情不敢声,郎即无情难守贞。有情无情卧起晓即行,此后各各相见忘姓名。呜呼!我为野鸡兮歌二曲,青楼可惜人如玉。
  野鸡苦,愁风愁雪又愁雨。六街宵静少人行,犹插残花立廊厅。客若不来不敢眠,客若垂顾急抢先。沿街争抢缠头钱,客若不允忧心煎。呜呼!我为野鸡兮歌三曲,奴龟鸨母心何毒。
  野鸡苦,秋去春来少毛羽。连日钗环典当空,总遇情人怕索取。索之太骤客不来,不索鸨母终疑猜。肌肤虽亲肝肠摧,假为欢笑相追陪。呜呼!我为野鸡兮歌四曲,秋风凛漂肌生粟。
  野鸡苦,孽海昏沉瞎莫睹。总使有心欲救援,罗网层层难用武。娘姨大姐管尔身,不敢怒来不敢嗔,但借尔躯骗客银,孰令尔即逃风尘。鸣呼!我为野鸡兮歌五曲,谁为整顿春江俗。
  野鸡苦,苦更向谁谈肺腑。有时认作好姻缘,偏教错注姻缘簿。方期互结茑与萝,岂知终渝白首歌。翻身仍复入网罗,野鸡,野鸡奈尔何。呜呼!我为野鸡兮歌六曲,代她眼泪倾如烛。
  野鸡苦,残年犹且画眉妩。低头不敢向灯前,问之半晌半倾吐。老大作态少且然,夜深献媚剧可怜。缠头多少且听焉,但得有客犹早眠。呜呼!我为野鸡兮歌七曲,眉炎蹙损春山绿。
  野鸡苦,斩断情丝须快斧。风流罪过创者谁?昭容陆氏开山祖。自此遭残女儿身,彼此孽海皆沉沦。至今房中烧冥银,以情死者皆替人。呜呼!我为野鸡兮歌八曲,管弦入耳皆凄促。”
  玉衡听了便说:“此野鸡上海土话叫做讨人身体,并不是自己的身体,若是自已的身体便无如此之苦楚。你看小花园胡家宅各处的野鸡有数处,小姐皆大大有钱,其身价比长三尤大。若就湿相好,就便不容易攀,至于讨人身体,则二、三洋便可住夜。”
  正说着,两人走至祥春里,此里中便是野鸡窝,内中皆是妖狐鬼怪,粉黛淋漓,先生见了魂不附体。只见一个野鸡将先生袖子扯来,一个野鸡将先生衣襟拉去,一看尽是小脚。先生喊道:“小脚果然害人!”玉衡道:“不怕,倒有趣。”
  先生没命的挣出巷口,又顶头撞着一班大脚的娘姨在巷口拉客,先生又绝叫:“救命!”玉衡只得笑到弯腰曲背。只听得先生口中喊道:“原来大脚亦是害人。”这玉衡见这班娘姨拉先生拉得凶,口内不晓得说了些什么,这娘姨便放了先生。
  这时先生方定睛观看,见这班野鸡也有大脚的,也有小脚的。先生道:“古怪,世上女人必须脚小方为标致,哪有大脚亦算标致的?”玉衡道;“先生有所不知,现在风气初开,大脚最为时髦。上海嫖客嫖小脚倒容易,嫖大脚倒难。再现在阔少要娶小亦娶大脚,只要品貌生得好,标致不标致不在脚大小分高低。况且前辈如袁子才先生亦说:‘女子的大脚好。’常说:‘品貌是天生,脚是人工,论女色只重天生不重人工。’又常引一女子笑世上男子爱小脚的诗末后两句说得好:‘不知小脚从何起,起自人间贱丈夫。’此是前辈最风流不重小脚的证据。又本朝顺治年间曾禁民间女子缠足,圣谕皇皇,当时曾通行省,后因积习难解末能遵行,但禁旗民,不准缠足,故至今旗民或有娶缠足女子,旗人争相唾骂说:‘此人不知廉耻。’似说:‘女子爱缠足,便不是正经女子。’此是本朝国法不缠足的证据。又现在广东湖北创立天足会,会中禁止缠足,立法甚严。其入会者均系有名人物,两湖制军张香帅并为其出示,此是近时禁缠足的实据。若说男人喜好,在未阔眼界的只说:‘脚小女子好。’若于此道阅历透的反说出大脚有几种好处来:‘一干净,二天然风致,三娶了此种女子善于管家,服侍又周到。若小脚只有坏处没有好处,最讨嫌的是数日不洗,睡在一处不免有狐臭气,再缠得不大不小,反步步疼痛并路亦走不来,扭扭捏捏实在难过。’”
  先生听了这里便说:“老兄的话实在不错,不但徒说标致不在乎脚之大小,实在极标致的我看大半皆是大脚。再听得人说:‘大脚的娘姨、大脚的大姐个个该钱,小脚的小姐个个漂帐。’此话是否?”玉衡道:“何尝不是,小姐的收场十有六、七无好结果。大凡妓女到了色衰的时候,若是大脚便好改业,或反的了娘姨跟得轿起,又能到各处酒楼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