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。
  韵兰心中忽然若有感动,只觉天空地阔的光景。碧霄贯剑在鞘,方走下来。只见秋鹤满脸泪痕走进来,手中把电报给众人看道:“冶秋兄弟殉难了。”众人看了备细,大家扼腕,碧霄娇唤一声道:“韵兰姊姊再会罢!”言毕一道青光忽然不见,众人不胜愕然。文玉道:“他到那里去呢?”莲因道:“吉士归真,他亦脱离尘海,不知何时再会呢?”湘君道:“他本来久已超凡,只因一念婆心,延人嗣续,遂不免滞迹红尘。现在他倒先走了,只苦了我们。”韵兰与碧霄是第一知己,念平生遭际,都亏他一人保护。今见他脱然竟去,再见为难。又听了莲因、湘君的话,就哀哭起来。秋鹤、文玉、佩镶、珊宝四个人好容易劝住,彼此散席。这回的宴聚大家乏趣。次日外边都知道冶秋、碧霄之事。黾士、仲蔚、伯琴、介侯、友梅等俱到园中来探问,各自惊骇伤心。韵兰想得饮食无心,只是呆呆坐着下泪,因想人生聚散,过眼匆匆。欢喜良缘,如此迅速。老天老天,何不使我懵懵懂懂过了一世,必定要把聪明智识给我一人,天意算爱我,其实是害我了。自此心事重重,双眉常蹙,俯仰身世,不知怎样才好。又恐素秋伤感,碧霄的小孩难以周顾,因特遣秋鹤前往宝应探问起居,兼资慰藉,伯琴、黾士也与同行。秋鹤去了十余日,回信来说素秋因夫亡悲惨,又得碧霄之信,自念人生无趣,遂吞金而殉。韵兰又自一场惨哭。忙命佩镶信致秋鹤、黾士,叫他把房屋产业典交别人,论定年期,少至五六年,多至十五年,再由吴氏收归粗重器物,一齐售卖。所有书籍、契券、古玩细巧、衣服等,检点束装携回上海。孩子一齐妥稳,带来即叫奶妈子陪着。所得产业典价均发银行生息,此子如母舅洪氏可以抚养,最好或养在绮香园,亦不负冶秋、素秋、碧霄的意思。黾士本有此心,得了此信便和秋鹤、伯琴商量办理起来。直至十月初方能妥帖,挈了英哥儿来申,养在黾士家里。
  韵兰心中稍慰,常去看他。所有存款替他悉心经理,并每月助他日用。后来英哥儿大了,把存款收回已有。余金二万便替父亲报仇,与秋鹤之子承元杀到敌国,大破番帮,此是后话不提。
  再说金素雯嫁了一个姓叶的武官,系四川总镇名玉珂,人极粗暴,好色无常。初去时,宠冠专房,不上数月,渐渐的驰爱起来,素雯是落拓惯的,极意矜束,终不得其欢心。叶玉珂四个如夫人,第二个如夫人因一事拂意,竟被他倒吊了一夜,足臼脱落,满身尽肿。第三个要想逃走,叶玉珂知道追赶回来,一刀杀了。素雯吓得不敢作声,事事忍受。四月初八,相传是浴佛之日,成都城外崇宁寺为极大丛林,到了这日,四乡善男信女均来烧香。其山主檀越则由寺中方丈缮写请贴前来敦请,寺中另备素筵款待。方丈中男男女女热闹非常。寺门外卖器用玩具食物的处处都是。叶玉珂被和尚请到,名为烧香,其实专为猎艳,那里有规矩心肠。他在方丈中,随意用些素斋盥洗之后,略喝了一会茶,便到佛殿上各处随喜。但见城乡妇女拥挤不开,到得观音殿中,见妇女更多,有求签许愿的,有膜拜焚香的,也有挤在人丛中看热闹的。忽见西北角上有青年带孝的少妇,年约二十余岁,穿着月白竹布衫,外面罩着元布镶洋缎夹背心,下系一条元色洋纱裙,用白布镶着。平头大足穿着一双水色布鞋。头上偏簪着一围木香新蕊。银钗一支,耳上两个小银环,手中拿着一方白洋纱手巾,脂粉不搓,非常妖艳。面上微含笑意,同着个十二三岁的小村姑立在那里。叶玉珂一见,欢喜得无可如何。正如捕鼠的猫儿见了鼠子,恨不得一口吞将下去。随挤至妇人身边,两只馋眼盯将过去,那妇人本是风月中的第一等名角,见玉珂虽四十岁的左右,身上衣服却焕然一新,指上有三四枚金刚石约指,手中执着一柄象牙扇儿。一双不怀好意偷情的怪眼,只管向妇人溜送。妇人便也斜抛星眼兜将过来,两个眼将彼此相对,看一个正着,妇人便笑嘻嘻的唤村姑道:“我们去休息。”村姑笑道:“到何处去?”妇人道:“山门外人山人海,走到外边再作计较。”村姑笑道:“脚劲儿酸酸的,不如找一个茶篷坐坐罢。”妇人笑道:“也好。”一面说一面携了村姑的手向外便行,却把头回转来向叶玉珂重复一看,直看到叶玉珂心里,这魂灵儿已随着妇人去了。于是随着同行,相离不过丈许。方出山门,人数拥挤。叶玉珂乘拥挤之际,抢步向前走近妇人身旁,把妇人的手一握。妇人早已知之,回头又向玉珂一笑,叶玉珂见众人都不理论,又捶手在妇人腿上一捏,妇人也把玉手来握着叶玉珂的手一擦,口中笑说道:“做什么?给你一个巴掌吃。”叶玉珂笑道:“同你去喝杯酒何如?”小村姑回头骂道:“你这人倒也罕见,并不相识,与楚姊说什么?”叶玉珂笑道:“我与你还是亲戚呢!”妇人道:“莫理他,我们去休息。”村姑便不言语,挈了妇人的手便走。叶玉珂此时已心痒难搔,岂肯轻易放过。于是尾之而行,见妇人入一茅棚中,这茅棚上盖松枝稻草,其中列着桌凳,专售茶点。
  桌上人数已满,惟后面一小方桌空着,只有一老者在内。见妇人携了村姑进内,老者便立起招手道:“昭儿,汝同楚姊到何处去?此处还有座头,可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