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问韵兰道:“韵丫头你今儿吃饭,都下请贴邀帖,为什么我那边不叫佩镶备送一副来?”侍红刚送酒来,听见了笑道:“吃便饭要用什么帖呢?菜又是家常的,不过添了四个碟子。”珊宝笑道:“这么说,原来你们也没请过,就自己走来的。”说得众人都笑了,此时韵兰、佩镶先坐好了,说道:“坐罢,不要逗口了。”众人便随意坐了,各自斟酒。燕卿笑道:“姊妹们和气好,也没这样的熟不拘礼。这么看起来,佩镶坐在第二位,韵兰坐在第三位,真不知谁宾谁主子?”说着只见珊宝狠命的把这碗虾子笋吃,顷刻剩了无多。韵兰笑道:“你看来了一个饿鬼,人家不动,他只管受用。”珊宝笑道:“老刘老刘,食量大如牛,吃个老母猪,不抬头。”说得合席大笑起来,佩镶的酒,咽夹了在鼻子里出来,月仙、秀兰吃的蟹粉,连忙回过头来,喷了一地。韵兰吃的火腿,都吐在桌上。燕卿干贝汤,也喷在桌上。碧霄把牙箸夹着两块蛏乾,坠到地上来。
  一双手只指着珊宝笑骂:“小妖精!”停了一回,笑定了,丫头把桌上边上擦干净了,送热手巾擦脸。韵兰笑道:“真有趣!
  刘姥姥说得好,你述得更好。”珊宝笑道:“他也问得好,你也问得好,我吃了你饭,无以为报。等你开心吃下去,容易消化些。”众人略略饮了酒,便大家吃饭,一时完了。韵兰只吃一碗,秀兰也是一碗,月仙吃小半碗,燕卿一碗半。惟碧霄、珊宝每人吃了两碗牛,佩镶两碗。大家漱口擦脸毕,散坐吃茶。
  碧霄方问秀兰:“颜鲁公的中兴颂碑,可有原拓?”秀兰道:“先前有一册宋拓,被叔献借去了。现在一册,是托人在湘省浯溪拓的。尚算拓得好,若要原拓,没得找处了,你要他干什么?”碧霄道:“前日有一个湖南人,拿来怀素帖同中兴颂两种,怀素帖我有在那里,不用,买了一张,中兴颂看字迹糊涂,墨彩也不匀,恐是假的,所以要借去比较比较。”秀兰道:“中兴颂都是墨迹,不甚清匀的。他这个颂刻在崖石上浯溪,共有三崖骈立。中崖刻这个颂,年深月久,一则石质消磨,二则高低不平,最为难拓。大约湖南人带来是真的,你见的怀素帖,是全套么?”碧霄道:“也是四纸。”秀兰道:“不对,永州绿蕉庵的怀素,笔迹全套,共有五张呢。他四张必然少了一张,可见你藏的,也是不全。你同我去看我的,好不好?”碧霄道:“韵丫头、珊丫头同去。”韵兰道:“十四日的事,还未妥当,我不去了。”珊宝道:“我还要去替客人画扇呢!因为这里有炒笋,才来吃饭的,我也没空陪你,先回去了。”月仙道:“我也要回去。”珊宝道:“吾们同走罢。”说毕便走。燕卿笑道:“你请了偏不同你去,你不请我还是我同你去罢。”碧霄笑道:“到底还是我的燕卿姊姊。”说着左手携了秀兰,右手携了燕卿,向外就走。韵兰笑道:“不送了。”秀兰笑道:“礼无不送,主人何妄自尊大?”韵兰也不理他,同佩镶去写十四日派定的执事单去了。
  却说燕卿、碧霄、秀兰三人到寒碧庄,见文玉也在绿冰壶,手中执着一枝三尺来长的细竹竿,竿端缚了尺余长的细纱绳,绳端系着一个小皮球,在门口地上抛滚,引两只小猫奴顽呢。
  猫奴见个这个球,跳跃奔走,忙得什么似的。文玉见了,只是嬉笑。纫芳在桌子上磨墨,文玉见了秀兰笑道:“等了好久,要请你写一副琴对呢。有一位客人是京里下来的,慕你芳名,请你写对。因知你不见生客了,不敢来。现下在我屋里立等,我所以请纫姑娘先替你磨墨。”一面说,一面把引猫竹竿放了,把这副泥金对展开。秀兰笑道:“你的客人,请我写,润笔最少五十两。”一面说,一面去把两部法帖,取给碧霄、燕卿看。
  这里文玉笑向秀兰道:“多谢你,不要为难,我领你情就是了。”
  秀兰笑道:“好重大的情,一送便是五十两,写什么句子呢?”
  文玉笑道:“有什么英雄儿女的最好。”秀兰道:“到也难,最好有现成的。”于是低头想了一回,道:“有了。”便去笔床上取一枝中判净纯羊毫,先在清水里润浸一回,等他慢慢的化开了,再把水洒去,遂走到桌子边蘸了墨,一挥而就。上头写着:乙未重阳后两日为松泉先生赏正,广陵女史秀兰陈敏集句并书。
  联句是:
  太白狂浮客舞剑,小红低唱我吹萧。
  就仿的僧怀素体,写得笔笔飞舞。盖了图章,文玉等他干了,便取了,称谢一声去了。燕卿道:“我也要回去,同走罢。”
  也跟着就出去了,那碧霄把两种帖看了一回,笑说道:“比我那里的真个好得多,这样看起来,我那里的,真也是真的。不过怀素帖不全,中兴颂拓得不好罢了。”秀兰笑道:“你要考究碑帖总要写个门生帖儿来。”碧霄笑道:“索性借我携去对一对。”秀兰笑道:“借是可以,但不要久假不归呢。”碧霄道:“我从来不是这等人。”于是又坐了好一回,方携着两帖回去。
  不题。
  光阴易过,到了十四这天,韵兰、佩镶一早梳洗了,便到花神祠来。打发人四处邀客,各人也甚高兴,次第都到。三位太太,十一点钟先后就来了。旧班男客人,知三、芝仙做了官,仲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