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打盹,乃走进锦香斋,只觉院落惰惰,花阴寂寂。原来韵兰在房中午睡,侍红拿着针线在锦香斋窗口帘子下做什么,也微露倦意,好似有心事似的,停针静想。看见莲因,连忙起身让座,低低笑道:“他们今日答席也不去么?”莲因道:“我吃素,再去关他什么,你姑娘呢?”
  侍红向着西首洋式房里努嘴儿,莲因笑着摇手说:“你不用叫,我进去看他。”侍红笑道:“门锁上呢。”莲因走过去轻轻推了一推,却是韵兰忘记锁的,就轻轻的进去,把门仍旧掩上,侍红去安排茶水。莲因看韵兰一个人,穿着一件元色半新旧的铁罗闪金纱衫,下身系着单罗散管裤,睡在一张洋钢丝榻上。外边珠罗纱帐,一望通明,一只裤管褪到后股,露出粉嫩的膀子,向着里面,床横放着一只外国白磁盆,几方白纱巾,横晾在架上。床前一架藤器,不知何用。床里阁几上,有两副册页。因轻轻随手取一副来一看,上写着温柔滋味四字。莲因不觉心中突突的跳起来。册上何事,请阅下回。
  第四十二回
  金翠梧看春动欲念谢珊宝步月遇私情
  莲因看了册子,心中就跳起来,想道:他说两个月来不见一客,倒还考究这个,不知里头写的什么?就把第一页揭开见写着三十六宫,都是眷。七个六朝体字上款是幽贞馆主人摹,下款写情天仙侍题。莲因道:“情天仙侍,是秋鹤的别号,原来秋鹤倒和他弄这个玩意儿,但闻得他两人,从不曾有交情。
  秋鹤又常说断断不忍污了幽贞,为什么亲爱起来呢?可见他们都是说谎。但秋鹤这个人,我是知道的,他这般内媚工夫,温柔体贴,怪不得韵丫头被他迷惑。就是韵丫头清华富丽,即我见犹怜,何妨老手乎?秋鹤饱餐秀色,甘之如饴了。但下边到底画的什么,倒要看一看。”遂再揭次页一看,是三十六个编好的目录。第一个目录是鸾,因想道什么是翔鸾呢?第二个是个风,第三个是跨鹤,第四个是扶鹏,又想道为何都取的鸟名呢?再看下面又改了是蜂迷蝶醉,蚊嘬蝇酣,阿吓这些新奇名色,是什么故事儿?又想道:我真是胶柱鼓瑟,何必看这个题目呢?看下面画出的就知道了。于是揭起来,连看了三页。莲因虽然是修道清心寡欲的人,然年纪尚小,终是强制工夫,被这个册子,引动春心,又想着以前秋鹤同他交情,不觉不能自主,便坐在榻上,手中这本册子坠到地上,木板一惊,韵兰惊醒了,说:“可是秋鹤?”莲因一时立不起身,只得说道:“妹妹好睡,是我呢,你叫秋鹤怎么?”韵兰听是莲因,慌忙坐了起来笑道:“你也是鬼精鬼怪,怎么也进来了?”莲因笑道:“你门也没锁好。”韵兰脸上似红非红的道:“阿吓真个浑忘了,怎么我糊涂到这个分儿。”说着已经走下床来,见莲因拾了地上的册页,因笑道;“幸亏没有什么典故,给你看去,这个册儿,你做姑子的看不得的。”莲因微微的红了脸笑道:“倒画得工致呢,是你画给秋鹤看的?还是秋鹤请你画的么?”韵兰笑道:“不过玩意儿,没什么人的意思。”一语未终,只听侍红说秋鹤来了。韵兰忙把画册收好,便向侍红道;“你叫他今日不用来,有客人在这里呢,也不要说是莲姑娘。”侍红连忙便去阻住了。韵兰起身在床头,拿了磁盆,走进幕中好一会。莲因恐韵兰留心,千方百计想别的话,与韵兰隔着幕中谈讲,又说他们都乘气球玩去了。
  韵兰道:“说起这个气球,真也稀奇,能升到上边去,那一天秀丫头要玩,秋鹤、萧云同佩镶找我同去,谁知马姑娘到宁波去了,尚未回来。秋鹤自己算明白,这个机器,便去取了出来驾好,我们大家坐好,果然也能升起。岂知秋鹤但知旧法,不知新法,升到三四十丈,这个球还只顾向上,不能横行,走得空气已经尽了,还不肯止。我们大家失色起来,觉着身子轻极,气息也不能出入了,只好拌着一死。幸亏秋鹤人急计生,把轻气管泄了,这个球便渐渐的下来,坠在西斜角草地上,已经离这园一里多路了。我们只得坐了小车回来,费了几许心,把球拆卸,装了回来。据说再高五六丈,这个球便不得下来了。”
  莲因道:“为何不去请双姑娘呢?”韵兰说:“双姑娘机器法子都是秋鹤教他的,算先生的学问,必然比学生通些,所以我们信。岂料这个气球是新法,连秋鹤也不知道呢。”莲因道:“据你这么说,恐怕这回子马姑娘也靠不定。”韵兰道:“他是不要紧,听说这个球,还能到月亮里去。双琼说可到各处行星里去那句话我不信,也不敢试。若试到月里头去玩,倒也‘好呢。”
  莲因道:“我们中秋这晚上去,坐气球好不好?”韵兰道:“马姑娘说,这个球虽然坚固,若要凌空,到极高地方,据说还要多聚了氧气,方能到。没得气的所在,那个氧气从地下不能通到天上。现在马姑娘写信回国请博学会请求,传递氧气的巧法,得了这个法,胆气方大了。这个法儿,不知几时可好?”莲因道;“大约明年中秋终好玩了。”韵兰道:“冶秋取去一个气球,比这个大些,不过行走不及这个高。幸亏军前用,不要高的。”
  莲因道:“不知这个球,能载重多少?”韵兰道:“大约两吨总好载的。”韵兰口中说着公事已完,立起身走出幕中,口中衔着一条